夜深人静,沈辞回到那间简陋的厢房,从随身包袱里取出几册被翻得起了毛边的笔记。
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清隽的笔迹写着一行字:器以载道,饰亦通商。
他铺开一张草纸,蘸墨提笔,脑中构思已久的设计倾泻于笔端。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幅名为“九转同心扣”的草图便跃然纸上。
九个大小不一的银环彼此咬合,看似繁复华丽,实则结构精巧,可分可合,寓意长久团圆,永不分离。
最关键的是,它的成本,不足五钱银子。
吹灭油灯,他正要歇下,窗外天井里却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啜泣声。
沈辞悄无声息地凑到窗边,月光下,只见苏晚晴独自一人站在清冷的院中,手中死死攥着一张账单,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无声无息。
沈辞的心猛地一沉,他默默退回屋内,黑暗中,他眼里的光却愈发明亮。
夜色深沉,无人知晓,这个被满京城嘲笑的赘婿,笔下正藏着苏家唯一的生机。
苏晚晴的眼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点燃了沈辞心中的那团火。
那张看似简单的草图,又将如何在这盘死局中,投下一颗惊天动地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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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锤定音,巧破僵局
次日天光微亮,银坊后院的炉火便已烧得通红。
沈辞一身布衣,以“熟悉家业”为由,踏入了这片满是炭灰与金属气息的禁地。
“站住!”
一声爆喝,首席工匠周铁锤横身拦路,手中铁钳上还带着暗红的余温,他上下打量着沈辞,满眼鄙夷与不屑,“这里是敲敲打打的匠人地界,不是你这种读书人吟风弄月的地方。熔银锻纹的学问,你懂个什么?别一脚踩空,弄脏了我的炉台!”
他嗓门极大,引得众工匠纷纷侧目,窃窃私语中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苏晚晴闻声赶来,柳眉微蹙,正要开口回绝这不合规矩的请求。
她接手银坊以来,最重规矩,匠人司职之地,外人不得擅入,这是祖上传下的铁律,即便是名义上的赘婿也不例外。
可她话未出口,却见沈辞并未像她预想中那般恼羞成怒或是据理力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周铁锤,然后默默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几件小锤、刻刀一一捡起,按照尺寸大小,分毫不差地归入工具架的相应卡槽。
紧接着,他拿起一块细麻布,走到主砧板前,细致地擦拭着上面一层因高温氧化而生的银屑浮尘。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角落里堆放的木炭,淡淡开口:“此处的木炭受了潮,湿度偏高,入炉后火势不匀,易致银液沸腾起泡,成品质地疏松,非上乘之选。”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精准而专业,话语更是直指要害。
莫说周铁锤一时语塞,就连苏晚晴也看得眸光一凝。
这些细节,若非常年浸淫此道的老师傅,绝无可能一眼看破。
她心中惊疑不定,终是挥了挥手:“让他看着吧,不许动手。”
周铁锤冷哼一声,虽不情愿,却也不好再违逆东家之意。
炉火旁,一名年轻工匠正满头大汗地赶制着一条传统的“如意结”银链。
这是悦来银楼的旧款,工序繁复,光是焊接一个个小银环再编结成型,就极耗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