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柳瑟,我不管你是什么柳家宗主,进了我卫家的门,你就要守我卫家的规矩!”
“你亡夫尸骨未寒,你就该在房里吃斋念佛,为他祈福守节!”
“这掌家之权,你必须交出来!交给你夫君澄则!”
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他们义愤填膺,他们痛心疾首。
他们指责我,谩骂我。
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如果我不撑着,卫家倒了,他们这些所谓的族人,又该何去何从。
“母亲。”我开口。
“若我交出掌家之权,卫家的债务,谁来还?”
“江南柳家的催款文书,明日便会送到京兆府,届时查封的,可就不止是铺子田庄了。”
“到那时,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怕是都要被请出去了。”
老夫人被我堵得说不出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柳依依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像是突然找到了新的武器。
她指着我,厉声呵斥。
“你还敢顶嘴!孝道伦常,你都忘了吗?”
“你既然嫁给了澄则,就要以夫为天!”
“今天,你必须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下认错!发誓从此安守本分,将中馈交还澄则!”
“否则,我便要以不孝不贞之名,将你逐出家门!”
逐出家门。
她说得如此轻易。
仿佛我这些日子的支撑,都是一场笑话。
我看着祠堂正中,卫澄玉的牌位。
那是新立的。
上面的字迹还很新。
如果我今日不跪,他们便会说,卫澄玉娶了一个不孝不贞的悍妇。
他们会把卫家破败的所有罪责,都推到我头上,推到他头上。
澄玉。
你生前是盖世的英雄,死后,我不愿你的名字沾染一丝污点。
卫澄则冷眼旁观。
那些族老们,等着看我的好戏。
柳依依的嘴角,藏着一丝得意的笑。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在卫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也敲碎了我对这个家,最后一丝温情。
4
祠堂受辱后,我病了一场。
我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只抱着澄玉留下的那个紫檀木箱。
我一遍遍地看他写的信。
信里,他讲边关的风沙,讲打了胜仗的喜悦,讲对我的思念。
他说,京城的姑娘都喜欢精致的花样子,他却觉得我张弓射箭的样子最美。
他说,等他回来,就用他亲手寻来的紫檀木,为我雕一把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木梳。
他说,要等我及笄时,亲手为我梳头。
……
我看着那把尚未完工的木梳,梳齿只刻了一半,梳背上的并蒂莲也只现出雏形。
他再也回不来了。
这把梳子,也永远完工不了了。
我病着,府里的大小事务便暂时无人打理。
卫澄则乐得清闲,每日带着柳依依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也开始怠慢起来。
这一日,我正拥被而坐,忽闻门外有争执声。
是我陪嫁过来的丫鬟在拦人。
“依依小姐,主母病着,吩咐了不见客,您请回吧。”
柳依依的声音柔柔弱弱地传来。
“姐姐病了,我做妹妹的,理应来探望。你这么拦着,莫不是姐姐的病有什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