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知意死的那天,傅砚执正在为他的白月光宋晚星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夜幕被强行撕开,不是被雷暴,而是被数以千计的无人机。它们如同被精密编程的萤火虫,在城市的天幕上排列、组合,最终凝聚成一行璀璨夺目、刺痛了半个城市视网膜的字迹——「宋晚星,生日快乐」。
流光几乎要溢出来,喧嚣声浪隔着厚厚的玻璃也能隐约捕捉。市中心,“云端”酒店顶层的露天观景台上,香槟塔折射出浮华的光芒。傅砚执站在栏杆边,身形挺拔,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愈发清冷矜贵。他是今夜当之无愧的主角之一,无数镜头追逐的焦点。他微微仰头,望着天上那场耗资不菲、为他心上人绽放的“星雨”,唇角似乎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满意,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沉淀着化不开的漠然,与这极致的热闹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口袋里的手机固执地震动着,嗡嗡声持续不断,像濒死之人不甘的最后的哀鸣。他有些不耐地掏出,屏幕亮起,显示的备注是「沈知意」。他甚至没有点开那些语音条,只是用冰冷的手指敲下一行字,发送。
「她回来了,你该滚了。」
发送成功。他几乎立刻将手机调成静音,反手扣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屏幕不甘地最后闪烁了一下,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旋即彻底陷入黑暗。远处,无人机表演变幻出玫瑰的图案,将夜空渲染得如同虚幻的乐园。
2
城市的另一端,一栋老旧公寓楼的顶层,死寂是这里唯一的国王。
听不到喧嚣,看不见流光。只有窗台上几盆早已枯萎的茉莉,干瘪的叶片蜷缩着,昭示着生命也曾在此地徒劳地挣扎过。
沈知意蜷在沙发角落,身上是那件穿了多年、洗得发白甚至有些透明的旧家居服,空荡荡地挂在她日益消瘦的身架上。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出幽微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照亮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和那双空洞得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
傅砚执发来的那行字,像淬了冰的毒针,钉在屏幕上,也钉穿了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意念。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自己之前发过去的语音。
先是宋晚星的,带着她从未拥有过的、被偏爱者特有的娇嗔与理所当然:“砚执,晚星姐的生日宴,你一定要来哦,你说过要给她最盛大的惊喜,可不能缺席呀……” 背景音是隐约的欢快音乐和人声。
然后是她的,气若游丝,带着小心翼翼藏匿却还是泄露出来的乞求:“阿执…我好像…又发烧了…胃也很疼…你上次买的药,吃完了…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像是耗尽了力气,或者,是自知无望。
最后,是他刚刚发来的,那一条斩断所有念想的文字。冰冷的方块字,没有语气,没有温度,却比任何锋利的刀刃都要残忍,精准地切开了她苟延残喘的依赖。
她听着,一遍,又一遍。像是自虐,又像是要用这最后的、极致的痛苦,来彻底麻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无人机表演似乎换了一轮图案,她才极其缓慢地动了。慢慢地支起仿佛有千斤重的身子,动作迟缓僵硬得像一个关节锈死的提线木偶。她扶着粗糙的沙发面料站起来,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碎裂的心上,走向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