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脊兽
凌晨00:44,太和殿屋脊上的骑凤仙人突然转头,冲我咧嘴一笑。
对讲机里却传来队长的声音:“别回头,你背后……是空的。”
“骑凤仙人”的脖子,咔哒一声,拧了180度。
我愣在原地,夜风像冰锥顺着衣领往里灌。
故宫的灯带早就熄了,只剩我头顶一盏冷白探照灯,把太和殿屋脊切成黑白两片。
那尊“骑凤仙人”铜像,此刻正脸朝后、背朝前,嘴角裂开一条不该存在的缝,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冲我笑。对讲机里队长的声音被电流撕得支离破碎:“小沈……听得到吗?立刻……离开台基!那东西……不是铜的!”我喉咙发干,想应声,却发现嗓子眼里塞满了铁锈味。
脚下青砖“咔”地一声,自己裂了。
裂缝里,缓缓渗出暗红色液体,像打翻的朱砂墨,顺着排水螭首滴成一条细线——滴在我鞋面,竟然烫出一个焦黑的洞。“往后退三步,别看屋顶!”
队长的指令混着杂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我照做。
第三步刚落地,背后的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托住我手肘。
那只手戴白色棉布手套,袖口却浸满同样的朱砂红。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一排脊兽:龙、凤、狮子、海马……
唯独少了最前面那只“骑凤仙人”。它,不见了。“嘶——”
头顶瓦片滑动声。
我抬头。
那尊铜像竟四肢并用,像被折断关节的蜘蛛,顺着正脊朝我爬来!
铜皮摩擦琉璃瓦,发出指甲刮玻璃的尖啸。
它每爬一步,身形就缩小一圈,铜色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人皮质地。“跑!”
队长的吼声在对讲机里炸开。我转身冲下台阶,却迎面撞上一堵软绵绵的“墙”。
手机手电一晃——
那是一排穿清宫马甲的太监,垂手肃立,脸色涂着僵白的粉,腮帮子两点殷红。
他们脚尖踮地,脚跟悬空,像被看不见的线提着。
最前面那位,双手托盘,盘上盖一块黄绫。
黄绫起伏,像下面盖着活物。“传太后口谕——”
太监齐声开口,声音却全是同一个人的重叠回放,
“夜班守卫沈北,擅动脊兽,赐……‘贴加官’。”我后背瞬间凉了。
“贴加官”是故宫老传说:用湿黄纸一层层糊住口鼻,活活憋死罪人。托盘上的黄绫“哗”地掀起——
下面是一沓泛黄、潮湿的桑皮纸,纸角还在滴水。我想后退,却发现脚跟被青砖缝里伸出的铜绿手掌死死攥住。
屋顶的“骑凤仙人”已经爬到我正上方,只剩拳头大,像一团被揉皱的铜皮,冲我咧嘴——
嘴里,竟是一排排细小的、现代人的烤瓷牙套,牙缝间还卡着半片指甲。“沈北,别呼吸!”
队长的声音突然在对讲机里压低,“闭气!那纸认阳气!”我立刻屏住呼吸。
世界瞬间安静,只剩心跳在耳膜里打鼓。
桑皮纸失去目标,悬浮在半空,像被风吹散的孔明灯,迟迟落不下来。
攥住我脚踝的铜手也僵住,指节泛出青灰。三秒、五秒……
肺快要炸开。
就在视线开始发黑的一瞬,一道刺眼白光从太和殿门洞深处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