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叔是死对头，二十年不相往来。
大年三十，我家杀猪，喜气洋洋。
我叔却冒着瓢泼大雨来了，浑身湿透，像个水鬼。
他死死盯着那扇猪肉，开口向我爸讨要。
我和我爸瞬间懵了……
01
大年三十的空气里，本该是爆竹的硫磺味和食物的香气。
但在我家，此刻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水味。
瓢泼大雨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淹了，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院子里的黄泥地被冲刷得一片泥泞，混着刚杀的年猪淌出来的血，红红黑黑，触目惊心。
我爸李建国，赤着膀子，腰间围着一条溅满血点的旧围裙，手里那把跟了他半辈子的杀猪刀，刀锋在阴沉天光下泛着森然的白光。
他是我家的天，是村里最硬的汉子，此刻，他像一尊即将发怒的门神，挡在我家门口。
而他对面，就是那个搅乱了这一切的人——我的叔叔，李建军。
他像个从水里捞出来的鬼，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紧紧裹着他消瘦的身体，雨水顺着他的裤管往下淌，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水。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撑着伞，躲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窃窃私语，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家和叔叔身上来回扫射。
“二十年了，李建军还有脸回来？”
“听说在外面发了财，怎么混成这个鬼样子？”
“他哥恨死他了，当年卷钱跑了，害得建国家里差点揭不开锅。”
这些话像一把把小刀子，精准地扎在我爸的自尊心上。
我爸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盯着叔叔，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看什么看！还想要猪肉？”我爸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屠夫特有的煞气，“李建军，你还记得我姓李？你还有脸回这个家？”
我站在门廊下，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我的记忆里，叔叔这个词，就等同于“骗子”、“白眼狼”、“败家子”。
从小到大，我听到的都是父亲对他的咒骂，是母亲背地里的叹息，是邻里乡亲的指指点点。
是他，让意气风发的父亲不得不重操屠刀，一身血腥地撑起这个家；是他，让我家从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变得负债累累。
我对他，只有刻骨的怨恨。
叔叔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半扇挂在架子上，还在往下滴血的猪肉。
那眼神，不像是贪婪，更像是一种绝望的祈求。
“我让你看！”我爸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抄起那把杀猪刀，刀尖直指叔叔的鼻子，“你再看一眼，信不信我今天把你当猪给宰了！”
空气瞬间凝固。
邻居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我妈从厨房里冲出来，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我爸的胳膊：“建国！你疯了！大过年的，别动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叔叔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扑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进了院子里的泥水里。
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子，溅起的泥点子落在他憔悴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