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授技艺？”她轻笑一声，拿起桌上刚完工的一幅山水绣品，“就这水平？线条生硬，布局死板，也好意思开班授徒？”
坊内的姑娘们都停下了手中活计，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我正要开口，忽然注意到柳凤娇身后跟着的一个陌生女子。那女子年纪稍长，穿着朴素，一直低着头，但那双正在细致打量绣品的手，却让我心头一震——十指纤长，指尖有茧，那是顶尖绣娘才有的手。
更奇怪的是，当我看向她时，她忽然抬头，与我对视一眼后又迅速低下。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惊讶，还有一丝...警惕？
“柳小姐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评价我们的绣品吧？”我收回目光，淡淡道。
柳凤娇放下绣品，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明人不说暗话。我爹说了，锦云阁愿意出高价买下你这绣坊，连人带手艺。价钱好商量，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坊内一片寂静，姑娘们都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多谢柳老板好意，但这绣坊是奉旨开办，不敢私自转卖。”
柳凤娇脸色顿时难看：“阿绣，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有皇上撑腰就能在苏州刺绣行当里横着走了？锦云阁几十年根基，不是你一个小绣坊能撼动的！”
“柳小姐多虑了，我从无与谁相争之心。”我平静道，“开办绣坊只为传授技艺，让更多喜爱刺绣的人能有口饭吃。”
柳凤娇冷哼一声，站起身：“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走着瞧！”说罢拂袖而去。
那个陌生女子紧随其后，却在出门前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歉疚。
是夜，我辗转难眠。柳凤娇的挑衅倒在预料之中，但那个陌生女子的眼神让我不安。更让我心烦的是，连日来尝试绣制长安公主现今模样的努力全都失败了。无论我怎么回忆梦中的面容，下针时总觉隔着一层迷雾，绣出来的人物缺少灵气，呆板无神。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响动。
我警觉起身，悄悄推开窗缝。月光下，见一个黑影正快速穿过后院，朝河边去。看身形，像是日间随柳凤娇前来的那个女子。
鬼使神差地，我披衣跟了上去。
那女子行至河边柳树下，四下张望后，竟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入树洞。就在她转身欲离时，我忍不住轻咳一声。
女子浑身一颤，猛地回头。月光照在她脸上，果然是她。
“你是谁？为何深夜来此？”我保持距离，轻声问道。
女子面色变幻，忽然叹了口气：“阿绣姑娘，我本不想以这种方式与你相见。”
她从树洞中取出刚才放进去的东西——竟是一幅绣品。
“这是...”我接过绣品，借着月光细看，顿时惊呆了。
绣面上正是我梦中见过的白衣女子，但比记忆中更加生动传神。她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衣袂飘飘，眼神慈悲中带着一丝忧郁，仿佛真人凝望。
“这是长安公主现在的模样。”女子轻声道，“我奉她之命，暗中护你。”
我震惊地抬头：“你到底是何人？公主为何要你护我？”
“我叫芸娘，曾是公主身边的侍女，随她修行已有二十年。”女子目光柔和下来，“公主三年前感应到你与她有缘，特意入梦传授技艺。如今三十年期满，她知你必受皇上所托，绣她现今模样，又知你必遇困难，特命我来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