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风’!上!咬死它!”
京城最大的斗蛐蛐场“百战堂”里,人声鼎沸,热浪熏天。
我,沈浪,正趴在蛐蛐罐子边上,扯着夸张子给自己心爱的蛐蛐助威。我穿着一身挂绸的衣衫,料子是好料子,就是下摆沾了点酒渍,发髻也有些松散,活脱脱了一个纨绔子弟的身材。
对面坐着的是工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李兆。他一脸紧张,汗都下来了。
“沈浪,你这‘黑旋风’不行了啊,腿都软了。”李兆嘴上不饶人。
我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房契,拍在桌面。“急什么。我这个‘黑旋风’要是输了,城南那座三进的宅子,就是你的了。”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城南那座宅子,是我母亲去世我唯一的思念。京城里谁不知道?
李兆的眼睛都直了。“沉兄,此话当真?”
“我沉浪,什么时候说假话了?”我晃晃了手中的酒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父亲沈清源是当朝礼部尚书,最规规矩体面。他恐怕知道我最看不起的“玩意儿”,和他最敬重的亡妻遗物一起摆上赌桌,怕是能当场气昏过去。
可我是最重要的。
罐子里,两只蛐蛐斗得正凶。我的“黑旋风”明显落下风,被对方死死咬住一只胳膊。
“完了完了,要输了!”旁边有人喊道。
我心里却坚定如泰山,甚至还有点想笑。
果然,没过多久,“黑旋风”悲鸣一声,败下阵来。
“李兄,恭喜了。”我把那张房契推了过去,脸上看不出半点心疼。
李兆有房契,手都在颤,跟做梦一样。
众人渐渐散了,我的小厮长顺凑了过来,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少爷,那可是夫人留下的宅子啊!你怎么……”
“输了就输了。”我伸了个懒腰,“走,休闲去。”
长顺还想说话,被我眼神瞪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长顺在外面赶车,唉一路声叹气。
我在脑子里复盘。
工部郎侍张衡,李兆的舅舅,最近因为运河堤坝的欠款,正被户部纠缠。他为人细细,轻易不收礼。但他这个外甥李兆,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草包。
我给了李兆一个宅子,李兆一定会带去跟自己的母亲炫耀。他的母亲,就是张衡的亲妹妹。
张郎知道了这件事,嘴上可能会骂外甥胡闹,但心里呢?他只觉得我沈浪是个败家子,是个傻子。一个傻子送上门的人情,不收白不收。
而我想要的,很简单。
三天后,朝会上,御史台会弹劾我父亲,说他主持祭天大典时,礼制有疏,铺张浪费。
这是左相裴嵩的手段,他想把我爹拉下马,换上自己的人。
届时,只需要工部侍郎张衡,轻飘飘地上一句“航行大典所用木料皆合规,未见逾矩”,就能堵住一半的嘴。
一座宅子,换我爹在朝堂上的一时安稳。
建筑物,划算。
马车停在尚书府门口。我刚下车,就看到我爹沈清源黑着一张脸,站在台阶上。
他手里,拿着一根根尺。
“孽子!”他看到我,气得浑身发抖,“你又去赌了?我听说,你把……你把你娘家的宅子都给输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