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朔风如刀，卷着碎雪刮过摄政王府冰冷的琉璃瓦。
楚兰因蜷缩在浣衣院的井边，就着昏暗的灯笼，用力搓洗着那一大盆属于侧妃柳如烟的华美衣裙。冰冷的井水将她十指冻得红肿发紫，几乎失去知觉。
曾几何时，她也是名动京城的楚家明珠，医术超绝。只因三年前一次宫宴，她对当时还是桓亲王的萧绝一见倾心，不顾家族反对，自请嫁入王府为妃。
然而，情深不寿。萧绝心有所属，是他那求而不得、远嫁他乡的表妹。娶她，不过是因为她侧脸三分似那人。
“王妃……不，楚姑娘，”管家福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打断她的思绪，“王爷旧伤复发，咳血不止，柳侧妃请您过去看看。”
楚兰因指尖一颤。萧绝一年前在边关中了奇毒，虽保住性命，却留下咳血的病根，太医院束手无策。是她，翻遍医书，尝遍百草，用嫁妆里最后一点值钱的物事换回珍稀药材，才勉强为他压制。
她放下手中冰硬的衣物，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主院寝室内，炭火烧得温暖如春，药香弥漫。萧绝面色苍白地靠在榻上，剑眉紧蹙，即便病中，也难掩其通身的冷厉威严。
柳如烟一袭白衣，楚楚可怜地守在床边，见到楚兰因，她柔声道：“姐姐来了，快给王爷看看吧。王爷这病，反反复复，真是让人忧心。”
楚兰因垂眸，上前欲为萧绝把脉。
萧绝却猛地挥开她的手，眼神冷冽如冰：“不必你假惺惺。烟儿已为她修书，请来了药王谷的神医。你的那些乡野偏方，莫要再拿来贻误病情。”
他的手劲很大，楚兰因踉跄一下，手腕瞬间红了一片。心口那处早已结痂的伤，仿佛又被这话语狠狠撕裂。
“王爷，”她声音平静，却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您的毒非同一般，药王谷的路数未必对症。让我试试，只需一味‘雪顶灵芝’做药引……”
“雪顶灵芝？”柳如烟惊呼一声，随即掩口，眼带怜悯，“姐姐，那灵芝……前几日我身子不适，王爷已赏给我入药了。”
楚兰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绝。
那是她父亲昔日门生，千辛万苦才为她寻来，专门为萧绝解毒准备的！她藏得那样小心，竟还是被柳如烟发现了去处。
萧绝对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不耐：“一株药材而已，用了便用了。烟儿体弱，更需要滋补。难道本王的东西，如何处置，还需向你报备？”
轰隆——！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初夏的暴雨倾盆而下。
楚兰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那井水还要冷上千百倍。三年付出，无数个不眠之夜，掏空嫁妆，磨粗十指，甚至赌上家族前程，换来的就是一句“一株药材而已”。
她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三年、付出了所有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也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湿透的侍卫踉跄着冲进来，声音凄惶：“王爷！不好了！楚老大人……他在流放途中，不堪苦楚，已……已溘然长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