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CBD到炕头,手机焊手上了
张澄拖着28寸的行李箱踏进县城老家楼道时,行李箱轮子卡进台阶缝里,“咔嗒”一声把拉杆拽歪了。他盯着变形的拉杆愣了三秒,突然笑出声——这破箱子跟着他在帝都挤了十年地铁,没在早晚高峰的人潮里散架,倒在老家宽敞的楼道里栽了跟头,像极了他自己:在写字楼里能扛住连续一周的加班,回了家却连下楼买瓶酱油都觉得费劲。
他把行李箱拖进老房子时,门框上积的灰被震得簌簌往下掉。空气里飘着老家具特有的木头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和帝都地铁里永远散不去的汗味、咖啡味,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息。
张澄把行李箱“哐当”砸在老家客厅地板上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不用再挤早高峰的13号线,不用听总监画“明年上市”的饼,更不用在加班到凌晨时,对着电脑屏幕骂骂咧咧还得给客户改第18版方案。
十年北漂,他从一个穿白衬衫都显青涩的应届生,熬成了发际线后移两厘米、啤酒肚凸起一圈的“资深社畜”。离职那天,他抱着纸箱走出CBD写字楼,看着玻璃幕墙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像扔掉了一块压了十年的石头——哪怕银行卡里只剩五万块,也先歇够了再说。
这十年,他从挤在五环外合租屋的应届生,熬成了CBD写字楼里带实习生的部门主管,手里攥着过万的月薪,也攥着常年不愈的颈椎病和凌晨三点的黑眼圈。最后一根稻草是上个月的项目会——他熬了四个通宵做的方案,被老板一句话打回重做,理由是“不够贴合甲方爸爸的心情”。散会时他看着玻璃幕墙上自己浮肿的脸,突然就累了。
那天晚上,他没像往常一样回公司加班,而是直接回了租的公寓。打开门,屋里还是早上匆忙离开时的样子:没叠的被子、桌上喝剩的半杯咖啡、电脑屏幕还亮着没关的文档。他往沙发上一瘫,连鞋都没脱,盯着天花板发呆。以前总觉得,再熬熬就能在帝都站稳脚跟,可现在才发现,熬来的只有越来越重的担子和越来越差的身体。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递交了辞职信。领导以为他闹脾气,劝他:“张澄,再等等,这个项目做完就给你涨薪。”他摇了摇头,说:“不是钱的事儿,是我真扛不住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实习生还过来问他:“张哥,你以后还回帝都吗?”他笑了笑,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喘不过气的地方。
回到小县城的头天早上,他是被楼下“豆浆油条——”的吆喝声吵醒的。摸过手机一看才七点,搁在帝都,这时候他早已洗漱完毕去赶两个小时的早高峰。翻个身想续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没了闹钟的夺命连环call,没了工作群的@全体成员,空荡荡的老房子里,只剩挂钟“滴答”声敲得人心慌。
接下来的日子,张澄把“躺平”俩字刻进了骨子里。楼下小卖部的泡面、可乐囤了半冰箱,手机成了身体的“新器官”:刷短视频刷到手指发麻,打手游打到队友举报,看网络小说看到眼睛发酸。饿了就煮碗加肠泡面,困了就往床上一瘫,窗帘从早拉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