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当赵芸推开女儿林念念卧室的门时，看到的是一幅静止的油画。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只有一盏小小的床头灯亮着，暖黄色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床上那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念念穿着她最喜欢的兔子睡衣，侧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
“念念，起来吃饭了。”赵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没有回应。
空气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沉闷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赵芸的心莫名一紧，她走上前，伸手想去抚摸女儿的脸颊。
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冷的僵硬。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赵芸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鸣响。
她像一尊雕塑般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触摸的姿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迟缓地、一寸一寸地收回手。
她的目光呆滞地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静静地放着两个东西：一个空了的棕色药瓶，以及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
信封上是女儿娟秀的字迹，写着：妈妈亲启。
赵芸颤抖着伸出手，那封信仿佛有千斤重，她试了好几次才将它拿起。撕开信封的动作，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信纸很长，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妈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你不要为我难过，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知道你一定会问为什么。妈妈，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每天在学校里，过的都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快乐生活。我像活在地狱里。】
【李威、王静、张强……他们是我的噩梦。】
【他们把我的书包从五楼扔下去，看着我像条狗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他们把我堵在厕所里，用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拍着视频哈哈大笑；他们逼我吃掉粉笔头，说那是“优等生的特供零食”；他们抢走我的午饭，把沙子倒在我的饭盒里……】
【我告诉过老师，可是老师只是说，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不要开这种“过分的玩笑”。】
【王静在班级群里造谣，说我被人包养，说我偷东西。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他们孤立我，嘲笑我，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没有朋友，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告诉过你我不想去上学，你说我是在偷懒。妈妈，对不起，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担心，也怕你觉得我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昨天，他们又把我拉到体育馆的器械室。李威说，他看上我了，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拒绝了，他就让张强按住我，他想撕我的衣服……我拼了命地挣扎，咬了他一口才跑掉。】
【他对着我逃跑的背影大喊：“林念念，你给老子等着，明天不答应，我就把你那些‘好看’的照片发到全校的网站上！”】
【妈妈，我没有照片在他们手上，可我知道，他们能做得出来。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撑不下去了。这个世界好冷，好黑，我找不到一点光。】
【妈妈，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女儿，做一个让你骄傲的、快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