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进脑海:怀孕八个月时,她挺着大肚子给张建军洗袜子,他却在沙发上躺着玩手机,说“女人怀孕就该多干活”;大女儿林薇发烧到四十度,她抱着孩子冒雨去医院,张建军却在麻将馆彻夜不归,电话都打不通;为了生儿子,她一次次喝着婆婆送来的苦中药,一次次走进医院做检查,医生说她身体不好,不适合再怀孕,张建军却骂她“矫情”,说“别人家女人都能生,就你特殊”;她偷偷藏了点钱想给爸妈买件羽绒服,被张建军发现后,不仅把钱抢走,还扇了她一耳光,说“你的钱就是张家的钱,敢给外人花,反了你了”。
她以为的“为母则刚”,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理所当然”;她坚守的“家庭完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自我欺骗的笑话。她像个陀螺,被“妻子”“母亲”的身份抽打着旋转,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浓烈的恨意和悔恨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撕裂。恨张建军的冷漠自私,恨婆婆的重男轻女,恨林薇的冷血无情,更恨自己的懦弱和愚蠢。若有来生,她绝不会再踏入这个泥潭!她要让这些冷血的人付出代价,要为自己活一次!要好好孝顺爸妈,让他们为自己骄傲,再也不让他们为自己操心流泪。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白色的墙壁、冰冷的手术台渐渐模糊,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林晚的意识像被黑洞吞噬,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
“林晚!这道解析几何再算不出来,放学就去办公室找我!”
讲台上老师严厉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得林晚猛地回神。她茫然地抬起头,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摊着数学试卷的课桌上,粉笔灰在光柱里轻轻浮动,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本和粉笔末混合的熟悉味道。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同桌李萌萌用胳膊肘偷偷碰了碰她,递来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别走神啦,王老师盯着你呢!”
林晚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粗糙和薄茧,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粉色的塑料手环——那是高中时妈妈送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因为便宜,她前世还嫌弃了好久,后来随手扔在了哪个角落都不记得了。
她颤抖着摸出桌肚里的小镜子,镜面有些模糊,却清晰地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扎着简单的马尾,额前碎发有些凌乱,皮肤白皙,眼睛明亮,只是眼神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震惊和狂喜。
墙上的红色标语格外醒目:“距离高考还有280天”。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高二的课堂上。
不是那个被困在S市狭窄小产权房里,被丈夫指责、被女儿嫌弃的中年妇女,而是还有机会改变命运、为未来拼一把的林晚。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王老师拿着教案,临走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一眼。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题目,或是分享零食。
李萌萌凑过来,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刚才魂儿都飞哪儿去了?王老师盯着你好几分钟了,我都替你捏把汗。是不是昨晚又看那些言情小说看到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