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八岁,村子里来了很多鬼子。
半夜,我和娘被门外窸窣的扣门声惊醒。
她急忙将我和三岁的弟弟塞进角落的柜子里:
“不管听见啥动静,都不许吭气!铁柱,你是哥,得带着弟弟活下去!”
没等我应声,娘便把柜门关上了。
没多久,娘突然拉开柜门,眼睛红红的:
“铁柱,你跟这几位大哥走吧!他们是打鬼子的!”
我给娘磕了个头,跟着几位大哥钻进了夜色。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鬼子。
我跟着大哥打了好几年的鬼子,从铁柱变成了铁柱哥。
可是在一次行动中,我为了掩护队员撤离,被鬼子抓住了。
他们把我扔进一间小破屋,里面摆满了生锈的针具和沾血的手术刀。
鬼子拿着电线般粗的针头往我身上扎,药水灌进去的时候,疼得我浑身抽搐。
他们可能是觉得不过瘾,嬉笑着拿起旁边的刀具。
将我身上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
我看着鲜血顺着我的身体往下淌。
血染红了地面,最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朦胧中,身上的疼突然没了,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
我一定是到天堂了。
1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得不像话的椅子上。
这里亮得晃眼,到处都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脚下有轻微的晃动,伴着一种很轻的“嗡嗡”声。
我扭头看窗外,景物模糊成一片,飞快地往后退。
是车!
下面是铁轨,这是一辆快得不可思议的列车!
原来天堂的列车,是这个样子的。
我坐直了身子,好奇地打量着车厢里的人。
不远处,一个黄头发、高鼻子的西洋鬼子,正指着一个同胞的鼻子大声嚷嚷。
那个同胞看起来很老实,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不停地摆手。
我胸口里的血,一下子就热了。
鬼子!
这些杀千刀的,怎么到了天堂还要欺负俺们中国人!
我猛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对着那个洋鬼子的脸,我抡圆了胳膊就是一拳。
他嗷地惨叫一声,捂着鼻子踉跄后退,鼻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我一把将那个受欺负的同胞拉到身后,指着洋鬼子大吼:
“不许欺负俺们中国人!”
整个车厢的人都惊得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那个被我护着的同胞,却慌乱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你干啥啊!我们闹着玩呢!”
我愣了一下,没理他,只当他是害怕了。
“同胞们!”我提高声音,对着整个车厢的人喊,“咱们团结起来!不能再受他们的气了!!”
周围的人不但没响应,反而纷纷拿出一种会发光的铁片子对着我。
那光一闪一闪的,晃得我眼晕。
“拍下来拍下来,这人疯了吧!”
“快叫乘警啊!”
我不明白,这屋里这么亮堂,为什么还要拿手电筒照我。
“先生,请您冷静一下。”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挤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
“先生,这里是G1945次列车,我是本车的列车员,请您立刻停止您的行为。”
她的声音很清脆,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看着她,是中国人,心里踏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