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我用金钱圈养在华丽牢笼里,像一只温顺怕生的金丝雀的沈念初?
那个在我眼中,除了依附于我、等待我的垂怜便一无是处的沈念初?!
十年前……云城地震……
那个在坍塌的教学楼废墟下,在一片黑暗和死亡气息的笼罩中,用瘦弱的肩膀死死扛住砸落的水泥板,用嘶哑却异常镇定的声音不断安抚我、鼓励我,用专业的技巧保护我脆弱的头部和脊椎,用血肉模糊的手在钢筋水泥中徒手挖掘出一条生路的……那个不知名的救援队员?!
记忆的闸门被这股狂暴的力量轰然冲开!无数被刻意遗忘、或者说从未真正被“看见”的细节,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
十年前,云城那场惨烈的地震。正在当地考察一个无关紧要项目的我,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掩埋在中学教学楼的废墟深处。右腿被沉重的预制板死死压住,剧痛和失血让意识模糊。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就在最深的绝望中,一个身影出现了。
光线昏暗,灰尘弥漫。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一束微弱的手电光扫过时,那双眼睛——明亮,坚定,像黑夜里的星辰,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强大的力量。她动作极其利落,用肩膀和后背顶住摇摇欲坠的断墙,用专业的支撑技巧稳固我上方的结构,检查我的伤势,声音镇定地告诉我:“坚持住!别睡!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手臂很纤细,力气却大得惊人。手指在挖掘碎石和钢筋时被割得血肉模糊,动作却始终稳定、精准、没有丝毫犹豫。她甚至脱下自己的救援马甲,垫在我受伤的腿下。在等待重型机械的漫长煎熬里,是她不断跟我说话,告诉我外面的救援情况,用最朴实的语言驱散我对死亡的恐惧。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我这个素来掌控一切的人,在灭顶之灾面前,第一次将生命完全交托给一个陌生人。
获救后,我因重伤和严重感染陷入长时间昏迷。醒来时,已经在傅氏顶尖的私人医院。关于那个救我的救援队员,底下人只含糊地说是个“年轻队员”,当时情况混乱,没有留下具体信息,对方也很快被调去其他重灾区。
我曾试着找过。但傅氏庞大的机器运转起来,目标永远是下一个商业版图。一个基层救援队员的信息,在集团事务的优先级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加上当时我伤势反复,情绪暴躁,寻找的事很快被抛之脑后。那份在绝望深渊中感受到的、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和强大,在日复一日的商业征伐和权力倾轧中,渐渐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成了一个模糊的、带着暖意的符号。
只留下一个执念——寻找那双眼睛。明亮、坚定,像星辰一样能驱散最深黑暗的眼睛。
后来,在父亲安排的一场乏善可陈的相亲宴上,我看到了沈念初。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父亲极力撮合,说她家世清白,性格温顺,是“最适合”傅太太位置的花瓶。我本意拒绝,却在某一刻拒绝,却在某一刻,她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有些怯生生地抬起眼,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就是那一眼!
那双眼睛……清澈,带着点怯懦和温顺,却在抬眸的瞬间,仿佛有某种熟悉的光芒极其短暂地闪动了一下!像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划过我尘封的记忆角落!虽然模糊,虽然转瞬即逝,却鬼使神差地与我记忆深处那片废墟里的星辰,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