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薇薇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抱着自己明显变形的手腕,发出凄厉的、不成调的哭嚎和诅咒:“我的手……我的手!沈念初!你这个疯子!魔鬼!你不得好死!!”

沈念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地上哀嚎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她迅速抬起自己的左臂,米白色的风衣袖子已经被腐蚀出大片焦黑的破洞,露出下面同样被灼伤的皮肤,红肿起泡,看起来触目惊心。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动作快得惊人,利落地解开了风衣扣子,迅速将沾染了硫酸的外套脱下,远远甩开,避免二次伤害。

直到这时,她才转过身。

没有看我惊魂未定、惨白如纸的脸。

她的目光,冰冷得像手术刀,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直直地刺进我的眼底。那眼神深处,除了熟悉的疲惫和疏离,此刻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激烈情绪——愤怒?悲哀?还有一丝……深埋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痛苦?

病房里只剩下林薇薇歇斯底里的哭嚎和硫酸腐蚀地砖的“嗤嗤”声。

保安和医护人员终于被巨大的动静惊动,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制住地上打滚哀嚎的林薇薇,处理地上的危险化学品。

一片混乱之中,沈念初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她里面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薄毛衣,左臂的衣袖被卷起一截,露出那一大片被硫酸灼伤后迅速红肿、起泡的皮肤,边缘甚至有些焦黑。空气中弥漫着皮肉和化学药剂混合的刺鼻气味。

她看着我,眼神沉寂如古井。然后,一言不发,伸手探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

我的心跳,在她冰冷的注视下,几乎要停止。浑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剧痛,尤其是胃部,像是有一把烧红的烙铁在里面搅动。但所有的感官,都被她此刻的动作和眼神死死攫住。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药膏,不是纱布。

是一个小小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颜色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皮证件。

她看也没看,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手腕轻轻一扬,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尘埃落定的决绝。

那个小小的、泛黄的证件本,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我盖着白色被单的腿上。

硬质的封皮带着微凉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被单,清晰地传递到我的皮肤上。

我的目光,颤抖着,僵硬地垂下,落在腿上的证件上。

深蓝色的封皮,边角磨损严重,露出里面粗糙的纸质纤维。正中央,一枚褪色却依旧清晰的银色徽章。徽章下方,印着几个同样有些模糊、却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烫入我眼底的宋体字:

国家应急救援资格证书 持证人:沈念初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碾碎。

所有的声音——林薇薇的哭嚎、保安的呼喝、护士的惊呼、心电监护仪的滴答——瞬间被抽离。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只有这张泛黄褪色的证件,像一座突然从记忆深渊里拔地而起的冰山,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撞碎了我认知里关于沈念初的一切!

国家应急救援?

那个总是低着头,说话轻声细语,连煮咖啡都怕烫到自己的沈念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