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他好久,终于认了出来:“阿弃?是你小子?穿得这么体面,我都不敢认了。”
阿弃有些得意,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递给老人。
老苏头千恩万谢,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快离开这儿吧,我听说黑虎的哥哥从牢里放出来了,正到处找你呢。”
阿弃心里一沉。他忘了黑虎还有个哥哥,据说是个亡命徒。
“谢谢苏伯伯,我知道了。”他又多给了老人几枚铜钱,转身快步离开。
就在他转过一条小巷时,突然眼前一黑,一个麻袋套在了他头上,紧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
“小子,敢算计我弟弟,活腻了!”一个粗哑的声音说。
阿弃蜷缩在地上,护住要害,咬紧牙关不吭声。
“给我往死里打!”那声音命令道。
就在阿弃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突然听到一声喝斥:“干什么的?巡夜官兵!”
头上的麻袋被摘掉,阿弃眯着眼,看见几个举着火把的官兵站在巷口。黑虎的哥哥和同伙早已逃之夭夭。
一个身着低级武官服饰的中年人蹲下身看着他:“没事吧,小子?”
阿弃摇摇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疼痛而踉跄了一下。
那武官扶住他:“这么晚了,不在家待着,在外头晃什么?不知道最近宵禁吗?”
阿弃急中生智:“军爷,小的本是去给生病的娘亲抓药,不想遇上了歹人。”他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药包——那是他刚才顺手从药铺门口拿的,本来想明天倒手卖掉。
武官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呼喊声:“王队正!发现一伙形迹可疑的人,往西边跑了!”
武官站起身,对阿弃说:“能自己回家吗?”
阿弃连忙点头:“能的,谢谢军爷救命之恩。”
武官点点头,带着手下匆匆离开。阿弃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一个接近权力的机会。
从那天起,阿弃有意无意地经常在那位王队正巡夜的路线附近出现。有时是帮忙指路,有时是报告一些街头巷尾的动静,每次都不忘带点小礼物——一壶酒,几个热包子。起初王队正还很警惕,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个小跟班。
通过王队正,阿弃认识了不少底层官兵,从他们那里,他得知了更多京城内的消息:哪家商号走私,哪家官员受贿,哪条街即将清查……他把这些信息仔细记在心里,慢慢织成一张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宣和二十二年冬,阿弃十六岁了。他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小乞丐,而是一个精悍的少年。他在城南租了间小屋子,虽然简陋,但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个新营生——替各家商铺收取债务。
这项工作不需要本钱,只需要胆量和手段。阿弃两者都不缺。他深知穷人的软弱和恐惧,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些弱点。不到半年,他就成了城南一带最有名的收债人,连一些商铺老板都惧他三分。
一天,他受一家米铺委托,去城北向一户人家讨债。那家人是个老妇人带着生病的儿子,欠了米铺三两银子,半年未还。
阿弃敲开门,看见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老苏头。不过半年不见,老人更加苍老憔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