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刚才签下的不是离婚协议,而是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仿佛他们之间,还不是即将法律意义上解除关系的陌生人。
南乔站在原地,没动。胸腔里那股麻木的平静被突如其来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疼痛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凭什么?三年了,他习惯了她的一切打理、一切顺从,甚至到了最后一刻,他依然觉得可以这样随意地支使她?
或许是她的僵硬太过明显,顾时珩挑眉:“怎么?”
“顾时珩,”南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碎裂般的清晰,“我们离婚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在告诉自己:“就在刚才,你签了字。所以,你的咖啡,以后该由你的新女友,或者,”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那个名字,“林小姐来煮。”
说完,她不再看他任何反应,转身就朝楼梯走去。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弯曲的芦苇。
主卧很大,衣帽间更像个豪华的精品店。但属于她的痕迹,收拾起来却快得惊人。顾时珩买给她的所有奢侈品、珠宝、礼服,她一件都没拿。那些东西仿佛自带他的标签,时刻提醒着她这三年虚幻的身份。
她只收拾自己带来的旧物,几件素色衣物,几本书,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行李箱摊开在地上,不过半满,寒酸得与这个奢华的空间格格不入。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衣帽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起身,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遗漏任何属于“南乔”本身的东西。
就在她握住行李箱拉杆,准备离开的刹那,一具温热的胸膛猛地贴上了她的后背。
南乔浑身一僵。
顾时珩的手臂从身后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勒断。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廓,带着他独有的、冷淡又诱惑的气息。
“违约……”他的声音响在耳边,比平时哑了几分,像是压抑着什么,“南乔,合同第十条第二款,单方面提前终止,需支付十倍违约金。”
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几乎是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你赔得起吗?”
南乔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口生疼。十倍违约金……那个天文数字,她当然赔不起。当初签下那份荒唐的契约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提前离开,那条条款在她看来形同虚设。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席卷而来,三年间所有刻意忽略的委屈、酸楚、自我催眠,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她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冰凉。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的苍凉和自嘲。
“赔……”她声音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顾时珩,我用命赔给你,够不够?”
她感觉到箍在腰间的手臂猛地一僵。
她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咨询过律师,我名下还有我妈留下的那套小公寓,虽然旧,地段还行。加上我若死了,意外保险的受益人……我没改过,还是你。七七八八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赔你那十倍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