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目光微闪,走上前去。他没有动用任何武力,只是用一种低沉而清晰的、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方言对那几个无赖说了几句话(那是江左盟内部常用的暗语之一),同时袖中一枚小小的、刻着特殊纹路的铜钱“不小心”掉落在为首无赖的脚边。
那无赖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嚣张气焰顿时消散无踪,忙不迭地捡起铜钱恭敬递回,然后带着手下灰溜溜地挤进人群跑了。
老者惊魂未定,连连道谢。林默帮他收拾好散落的纸鸢,老者执意要送他一只作为答谢。林默推辞不过,便随手选了一只最普通、毫无特色的灰燕子纸鸢。
回到那间狭小简陋的耳房,林默闩好门,仔细检查了纸鸢的每一个部分。确认无误后,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纸鸢背部粘结的骨架,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玉盒,里面是薄如蝉翼的特制纸张和一种遇热才会显形的药水。
他用细如发丝的笔尖,在纸上写下只有琅琊阁主蔺晨才能看懂的暗语:「魑魅魍魉,欲动风云。炭藏利弩,宴非好宴。北境孤狼,可闻哨音?」
写完后,待药水干透,字迹彻底隐去,他才将这张薄纸仔细卷好,塞入纸鸢的空心竹制骨架之中,然后再用原有的胶仔细地将纸鸢重新糊好,看上去与之前别无二致。
第二天,天气晴好,有微风。林默拿着那只纸鸢,在王府后园一处较为开阔的地方“试着”放飞。他笨手笨脚地跑着,纸鸢摇摇晃晃地升起,引来几个路过小丫鬟的窃笑。果然,一阵突来的侧风吹来,线轴从他“手中”脱手,那灰燕子纸鸢便借着风势,高高飘起,越过王府高大的围墙,向着远处街市的方向落去。
林默脸上适当地表现出懊恼和惋惜,心中却一片平静。他知道,琅琊阁布置在京城各处的眼线,会像捕捉猎物的鹰隼一样,精准地接住这只“意外”飞走的纸鸢,并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
等待是煎熬的。三天过去了,毫无动静。就在林默开始思考备用方案时,一只看起来迷了路的、疲惫不堪的信鸽,歪歪斜斜地撞进了马厩的栅栏,跌落在草料堆上。
林默心中一动,上前捧起信鸽,果然在它纤细的脚上,发现了一个极其小巧的铜管。拧开铜管,里面是一小卷同样材质的薄纸。他将薄纸在油灯上方小心地烘烤片刻,熟悉的字迹缓缓显现:
「狼已苏醒,利爪藏锋。炭火烹油,宴无好宴。小心宫烛,谨防流焰。」
宫烛?流焰?
林默的眉头紧紧锁起。宫宴……果然,对方的最终舞台,选在了那个天下最荣耀、也最危险的所在——皇宫大内!而“炭火烹油”、“流焰”……这暗示的,恐怕不仅仅是简单的下毒或刺杀,而是……火!
一场足以焚烧一切,将所有证据、所有知情者、甚至所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都彻底抹去的大火!
他的心沉了下去。必须尽快通知靖王和霓凰,必须阻止这场即将在金殿之上上演的修罗场!
第四章:郡主的目光
霓凰郡主发现自己近来驻足马厩的时间,比在演武场练剑的时间还要多。
那个名叫林默的马夫,像一本被尘封的残卷,每一页都透着矛盾,引诱人去翻阅,去解密。他指腹与虎口处有常年握持兵器磨出的厚茧,清晰可见,那是属于战士的印记;可他的眼神,大多数时候却温润得像江南的春水,带着读书人般的沉静与疏离。他身形瘦削,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那晚黑衣人潜入时,他闪避腾挪的身法,快得只留残影,精准得如同经过最严酷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