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滚烫地划过脸颊，又迅速蒸发在惨白的灯光下。
她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这整个指控的荒谬性，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生理性的恶心。
审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梁小慧看着沈言那张写满震惊的脸，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故事，要从我妈为了林家的钱，狠狠扇我的那一巴掌说起。”
“她告诉我，我的710分，不属于我。它从一开始，就属于那个草包，林真真。”
02
记忆的画面，从审讯室的惨白，猛地切换到了高考成绩单上那刺目的鲜红数字。
710。
这个数字，像一道绚烂的烟火，在梁小慧十八年灰暗的人生里，炸开了最亮的光。
她脸上的喜悦，是那种压抑不住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光芒。
而她母亲王秀兰的脸上，却是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麻木。
林家明亮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衬得梁家那间破旧小屋的一切，都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
王秀兰将一份文件推到梁小慧面前，上面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标题——《自愿放弃身份声明》。
那份协议，她和她父亲梁勇的名字，已经签好了。
“小慧，林家对我们有大恩。”王秀兰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台词，“你爸当年在外面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是林先生帮我们还清的。没有林先生，我们这个家早就散了。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
梁小慧低头看着那份协议，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像天方夜谭。
林家夫妇，林建国和张琴，承诺，只要梁小慧同意放弃自己的高考成绩和身份，让他们的女儿林真真，“顶替”她的人生去上大学，他们就会支付一笔巨款。
那笔钱，足够梁小慧的父母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安排他们到国外定居，安享晚年。
而“梁小慧”这个人，对外则宣称“被绑架撕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梁小慧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她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是滔天的愤怒。
“妈！”她哭着，声音都在发抖，“那是我的人生啊！是我熬了十二年，熬坏了眼睛，熬白了头发才换来的！你怎么可以……”
王秀兰只是冷漠地打断她，重复着那句话：“这是你欠林家的。”
“我们不欠！”梁小慧嘶吼道，“他帮我们还了债，我爸妈就在他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早就还清了！这不一样！”
争吵，哀求，质问。
所有的情绪，在王秀兰那张铁板一样的脸上，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那天晚上，冲突无果。
晚饭时，王秀兰端来一碗莲子排骨汤，那是梁小慧从小到大最爱喝的。
“小慧，别跟妈置气了，快喝吧，特地给你炖的。”她的语气，难得地有了一丝温情。
梁小慧清晰地回忆起，那晚的汤，入口之后，除了熟悉的甜香，舌根处还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很不寻常的化学苦涩味。
她当时只是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