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上,新来的保姆张春梅低眉顺眼地给我端来月饼。
我却清晰地听到她肚子里传来对话:
「妈,妈!你看到了吗?看主位那个女的,肚子也那么大,肯定也是快生了。」
「听说她老公可是个大老板,超级有钱!你看看这房子,这摆设!妈,咱们的机会来了!」
「等我出来,想办法把我跟她的孩子一换!到时候,我就是真正的富家千金了!一辈子享不完的福!」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幻觉?孕期激素影响导致的幻听?
我死死盯着张春梅的肚子,试图找出破绽。
张春梅本人毫无所觉,她只是眼神闪烁着,又偷偷瞄了一眼我的肚子,然后迅速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围裙,嘴唇抿得紧紧的。
而她肚子里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兴奋和贪婪:
「妈!你听到没有!等我们都生了,你就想办法留在她家当月嫂!到时候趁没人注意,把我俩的手环一换!神不知鬼不觉!谁看得出来!」
「以后,我就是住大别墅、穿金戴银的千金大小姐!你就是我的亲妈!等时机成熟,咱们相认,你就能跟着我享福,再也不用干这些伺候人的脏活累活了!」
那声音顿了顿,语气带上了蛊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妈,你就算不想想我,也要想想你的亲亲老公和亲亲弟弟啊!难道你想让他们一辈子给人打工,看人脸色,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个钱吗?等咱们有钱了,他们就有闲了,就能24小时陪着你,哄你开心了!」
张春梅听到这话,绞着围裙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脸上掠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取代。她偷偷抬眼,再次看向段序,那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女人的媚态?虽然在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如此违和。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幻觉!这他妈居然不是幻觉!我真的能听到她肚子里那个小恶魔的心声!她们母女俩,竟然在打这种李代桃僵、偷天换日的主意!想用她那个满肚子坏水的种,换走我辛辛苦苦怀胎八月的宝贝?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的手在桌子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如果不是这诡异的能力,我岂不是……我的孩子岂不是……
就在这时,张春梅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端着一盘她刚刚切好的、金黄油亮的月饼,直直地朝我走来。她的脚步不再像刚才那样犹豫迟缓,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
不能慌!颜瑾,你不能慌!
电光火石之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怒火解决不了问题,打草惊蛇只会让她们想出更阴损的招数。
我脸上迅速切换回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不动声色地拿起放在手边的手机,解锁,屏幕对着段序和坐在他旁边的几位比较亲近的叔伯亲戚晃了晃,仿佛只是随意地分享一个好消息。
“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赏月了。” 我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成功吸引了桌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包括已经走到我身旁、正准备递月饼的张春梅。
她动作一顿,有些愕然地看着我。
我迎着她,以及所有人的目光,笑得愈发灿烂,语气亲昵:
“对了,正好趁着今天人齐,我跟大家说个好消息。我爸妈上午来电话,已经订好回来的机票了!下个月就到!”
我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张春梅瞬间变得苍白的脸:
“他们二老说了,这次回来,什么都不干,就全程陪产!从我进医院到坐月子,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和宝宝!”
我微微前倾身体,像是分享小秘密般,却让每个人都听清了我话里的每一个字:
“你们是知道的,我爸那人,以前在部队干过侦察兵,我妈呢,心细如发。他们俩眼睛啊,尖着呢!到时候有他们看着……”
我顿了顿,笑容依旧,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寂静的餐桌上:
“谁要是想动我家宝宝一根手指头,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话音落下,餐桌上静了一瞬。
随即,亲戚们爆发出热烈的祝贺和调侃。
“哎呀,老丈人丈母娘要回来啦!段序,你小子有人管着咯!”
“好事啊!有老人看着放心!”
“瑾丫头真是好福气,父母这么疼你!”
段序也笑着握了握我的手,眼神温暖,显然为我父母的归来感到高兴,并未察觉我话中的深意。
而我,始终用眼角的余光锁定着张春梅。
只见她端着那盘月饼,僵在原地,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嘴唇哆嗦着,几乎端不稳盘子。她腹部那个恶毒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气急败坏和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她爸妈怎么会突然回来?!还要寸步不离?!完了妈!我们的计划……计划还没开始就要失败了吗?不行!我不管!我一定要当大小姐!妈你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张春梅眼神慌乱,下意识地又看向段序,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一丝祈求?
段序正好抬眼,对上她的目光,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保姆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客气地说:“张阿姨,月饼放下吧,你也去厨房吃点东西,休息下。”
张春梅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把盘子放在桌上,逃也似的低头快步走向厨房。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底冷笑。
登天?
不,对于这种妄图染指我骨肉的人,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连“天”都看不到!
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有力的胎动,眼神一片冰寒。
张春梅,还有你肚子里那个小恶魔。
咱们,慢慢玩。
段序最终还是去出差了。
临走前,他搂着我,吻了吻我的额头:“老婆,委屈你了,就几天,我尽快回来。张阿姨看着还算老实,有什么事你让李姐去做。”
我看着他那张俊朗却难掩疲惫的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公司的危机,我说保姆可能想换我们的孩子?还说我听见了她肚子里胎儿的心声?他大概率会觉得我产前焦虑,胡思乱想。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回抱了他一下,语气轻松,“你专心处理公司的事,早点回来。”
送走段序,偌大的别墅仿佛瞬间安静下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我不能坐以待毙。
坐在书房里,我打开电脑,开始调查张春梅的背景。介绍她来的远房亲戚支支吾吾,只说她是邻省农村来的,家里困难,丈夫好像身体不好,还有个弟弟。我直接联系了一个信得过的私家侦探,把钱打过去,要求很简单:尽快把张春梅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尤其是她那个“亲亲老公”和“亲亲弟弟”查个底朝天。
等待调查结果的时间里,我几乎无法正常面对张春梅。每次看到她端着补汤或者水果,小心翼翼地靠近我,我耳边就会自动回响起那个恶毒的心声。
「妈,机会来了!男主人不在家,就她和那个老保姆在家!」
「你多在她面前晃晃,表现得勤快点,争取好感!」
「对了,找机会接近她,看看她平时吃什么用什么,咱们得想办法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弱’一点,这样生出来才好拿捏,我也能比她更健康、更漂亮!」
我端着汤碗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正垂手立在旁边,一副恭顺模样的张春梅。
“张阿姨,你这汤炖得不错。”我语气平淡。
张春梅脸上立刻堆起受宠若惊的笑:“太太喜欢就好,我老家都说鸽子汤补身子,对胎儿好。”
「听见没妈!她夸你了!快,趁热打铁,多表现!」
我心底冷笑,对胎儿好?是巴不得我的孩子“弱”一点吧?
“是啊,对孩子好最重要。”我意有所指,慢慢喝着汤,“希望我的孩子,能平安健康,聪明强壮。”
张春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连点头:“一定的一定的,太太您和先生都是好人,孩子肯定有福气。”
「哼!平安健康?聪明强壮?想得美!等我换了你的孩子,你的‘福气’就是我的了!我妈说了,我才是天生富贵的命!」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李姐去开门,是我姐姐颜末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阿瑾!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最爱吃的那家酸梅!”颜末嗓门敞亮,一身利落的职业装,看到张春梅,她挑了挑眉,“哟,新来的保姆?”
张春梅赶紧弯腰问好:“大小姐好。”
颜末随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张春梅身上扫了一圈,又落在我脸上,眉头微蹙:“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好?段序呢?”
“他出差了。”我放下汤碗。
颜末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凑近我,压低声音,但以她的音量,旁边的张春梅估计也能听个七七八八:“出差?就你和一个新来的保姆在家?阿瑾,不是我说,你心也太大了!”
她说着,瞥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张春梅,声音也没刻意压低多少:“最近我可听说了好几起保姆偷夫案!那些小保姆,看着老实巴交,心思活络着呢,就盯着男主人!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哼!”
张春梅的动作猛地一顿,脸瞬间涨红了。
颜末是个直性子,也没注意,继续对我“谆谆教诲”:“虽说这个……年纪是大了点,人老珠黄了,段序估计也看不上,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可得把人看紧了!”
“姐!”我故作嗔怪地拉了她一下,眼角的余光却紧紧锁着张春梅。
只见张春梅死死咬着下唇,眼眶迅速泛红,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肩膀微微耸动,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妈!她居然说你人老珠黄!说我爸看不上你!她凭什么这么说!」
「哭!妈!哭大声点!让她们看看她们是怎么欺负人的!」
张春梅果然哭出了声,抽抽噎噎地:“大小姐……您、您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虽然是下人,也是清清白白的……我都有孩子的人了……我怎么会……”
颜末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烦躁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什么了?哭什么哭?赶紧干活去!”
张春梅捂着脸,嘤嘤嘤地跑回了厨房。
「妈!别怕!等我们成功了,把这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踩在脚下!」
颜末看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对我小声说:“看见没?说两句就哭,矫情!这种人才最难搞,心思重!”
我点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这个张春梅,演技一流,而且极其容易被煽动,她肚子里那个小恶魔,更是擅长利用她的情绪。
下午,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把张春梅叫到客厅,让她坐下,摆出聊家常的姿态。
“张阿姨,昨天家宴上我说话可能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我温和地说。
“没有没有,太太,是我不好……”张春梅连忙摆手,眼睛还有点红。
“我听介绍人说,你家里挺困难的?丈夫身体不好?还有个弟弟?”我状似无意地问道。
张春梅立刻来了精神,脸上泛起一种奇异的光彩,像是找到了什么值得炫耀的宝贝:“是啊太太,我命苦,但我家那口子,还有我弟弟,他们都是顶好的人!”
她开始滔滔不绝,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迷恋:
“我家那口子,虽然身子骨弱了点,不能干重活,但他心眼好,长得也俊,对我们娘俩也好!他就是运气不好,没碰上好机会……”
“我弟弟更是了不得!聪明!能干!就是时运不济,一直在老家那边打零工,埋没了他的人才!他要是生在好人家,肯定比……比很多人都强!”
她的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但核心思想无比明确——她老公和弟弟都是被埋没的金子,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她们母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两个“宝贝”男人能过上好日子。
我听着她那些漏洞百出的夸赞,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顺着她的话问:“哦?他们这么好,怎么还让你一个孕妇,出来做保姆伺候人?多辛苦啊。”
张春梅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和难堪。
「妈!别上当!她在挑拨!她在看不起爸爸和舅舅!」
张春梅猛地抬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莫名的理直气壮:“太太!您不能这么说!我出来干活,是我自愿的!我心疼他们!男人家在外面奔波多不容易?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能挣一点是一点,帮衬家里是应该的!我……我愿意伺候人!只要他们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说着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对!妈!就这样说!我们是为了爱,为了家!她们这些冷血的有钱人懂什么!」
我看着她那副“伟大牺牲”的娇妻模样,胃里一阵翻腾。愚蠢,且中毒至深!
“行了,别哭了,我就随口一问。”我打断她的表演,“去忙你的吧。”
张春梅如释重负,擦了擦眼泪,赶紧退下了。
她走后,我靠在沙发上,只觉得心力交瘁。面对这样一个被洗脑的笨蛋娇妻,和一个躲在肚子里出谋划策的恶毒胎儿,常规手段根本没用。
晚上,我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初步报告。
资料显示,张春梅,42岁,来自一个贫困村。丈夫王老五,根本不是什么身体不好,而是个嗜赌如命的懒汉,年轻时因为打架斗殴坐过牢。弟弟张强,同样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是派出所的常客。两人都靠着张春梅在城里打工寄回去的钱生活,并且最近赌债似乎欠了不少。
报告后面附了几张偷拍的照片,张春梅口中的“俊俏”老公,是个獐头鼠目、眼神浑浊的中年男人;那个“了不得”的弟弟,更是流里流气,一脸猥琐。
看着这些资料,再结合张春梅那套“亲亲老公亲亲弟弟”的理论,我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就在这时,那个阴魂不散的心声又来了,这次带着一丝得意和迫不及待:
「妈,我感觉到爸爸和舅舅好像等不及了,在催钱了。」
「我们得加快速度!我打听过了,这家女主人产检的医院,有个护工叫王姐,好像挺缺钱的,我们可以从她那里下手!」
「还有,妈,你明天找机会,去药店买点东西……不是毒药,就是让她身体虚弱点,没力气防着我们的东西……掺在她吃的里……」
我猛地从沙发上坐直,心脏狂跳!
她们不仅计划调换孩子,还想给我下药?而且已经把手伸到了医院?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段序不在家,父母还没到,我现在是真正的孤军奋战。
不,我不能乱。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下药?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下。
医院护工王姐?名字我记下了。
我拿起手机,先给姐姐颜末发了条信息:“姐,帮我找个靠谱的营养师,以后我的饮食单独做。另外,联系一下玛丽亚妇产医院,问问有没有一个叫王姐的护工,背景查一下。”
然后,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冰冷。
张春梅,还有你肚子里那个小祸害。
放马过来吧。
看看最后,到底是谁,玩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