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三七年十月，淞沪。
这片曾经繁华的东方明珠，已被炮火熔炼成血肉磨坊。
苏州河以南的租界依旧霓虹闪烁，以北则是一片焦土。
天空是日机肆虐的舞台，大地被重炮反复犁过、黄浦江的水混合着硝烟与血污，凝滞地流淌。
四行仓库，像一具伤痕累累的巨兽骸骨、矗立在满目疮痍的闸北。
它的墙壁上密布着弹孔与炮坑，原本的灰白色早已被熏得漆黑…
仓库底层，一个年轻的士兵背靠着沙袋、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随着每一次近处爆炸而剧烈颤抖。
他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娘…娘…”。
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默默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粮、塞进他手里、自己则拿起脚边一个水壶、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
角落里，医护兵正给一个腹部中弹的弟兄包扎、纱布按上去，鲜血瞬间浸透。
伤员的呻吟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医护兵动作顿了顿，一言不发、拉过一块肮脏的帆布，轻轻盖住了那张年轻却已失去生气的脸。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火药、血腥、汗臭和伤口腐烂的刺鼻气味。
每一次日军机枪的扫射声划过，都会在仓库高大的空间内激起令人牙酸的回响。
仓库二楼一个堆满碎砖的角落，刘一手迷茫醒来。
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呕吐，耳边是持续尖锐的鸣响。
他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只看到低矮、布满裂纹的水泥天花板。
“这是…哪儿？”
记忆混乱地交错、前一刻，他还在明亮宽敞的市体育馆、刚刚赢得铅球比赛，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金属奖杯冰冷的触感和夺冠的狂喜。
二十岁，人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和不够花的零花钱。
而此刻，刺鼻的硝烟和浓重的血腥味粗暴地灌入鼻腔、身下是冰冷坚硬、硌得生疼的碎砖，耳边是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爆炸与枪声。
他茫然地抬起手，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运动服、而是一套粗糙、沾满污泥与深褐色血痂的灰蓝色军装。
手指触碰脸颊，触感陌生、年轻，却布满尘土与细小的划痕。
穿越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
铅球场、欢呼声、队友的笑脸…如同褪色的画卷迅速远去、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浮现的、属于另一个零碎记忆——仓促的征兵、颠簸的列车、长官粗哑的训话，以及面对漫天炮火时最原始的恐惧。
两个灵魂，两种人生、在这炮火连天的废墟里猛烈碰撞、让他一阵眩晕，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
巨大的迷茫和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几乎要窒息、回家……还能回去吗？
还没等他在这巨大的混乱中理清头绪，一种奇异的感知凭空出现——一个无边无际、绝对静止的空间，与他意识相连。
“无限空间？”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那里散落着几个木箱、其中一个被炸开一角，露出里面墨绿色的铁疙瘩。
巩式手榴弹，念头一动。
整箱手榴弹瞬间从眼前消失，同时清晰地“出现”在那个意识空间里。
此时，仓库外日军的嚎叫与脚步声骤然清晰、进攻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