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医院的深夜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消毒水的味道顺着中央空调的风口钻进来,混着器械消毒柜运作时低沉的嗡鸣,在走廊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晓妍攥着护士站冰凉的金属台面,指尖泛出青白 —— 凌晨两点的紧急通知,本该轮休的她被一个急促的电话叫回医院,说是有台特级心脏搭桥手术,指定要她当器械护士。
“李建国,52 岁,鼎盛集团董事长,主动脉夹层合并冠心病,家属砸了三倍特护费,要求全院最好的团队。” 护士长赵姐把病历夹拍在晓妍面前,指甲上的红蔻丹在惨白的灯光下晃得人眼晕,“主刀是张敬山,麻醉老周,巡回是小王,你熟流程,别出岔子。”
晓妍点头,手指已经抚过手术衣的领口。她在仁和医院手术室待了八年,从初出茅庐的新人熬成能独当一面的老护士,张敬山的手术她配合过不下二十次。那位头发半白的老医生向来以手法稳、心思细闻名,业内都称他 “张一针”,心脏搭桥的吻合口能做到毫米级精准,怎么会需要临时叫回轮休的护士?
“家属在外面闹得厉害,说要是手术出问题,就拆了咱们医院。” 赵姐压低声音,往走廊尽头瞥了眼,那里隐约传来女人的啜泣声和男人压抑的怒吼,“张主任也是临时被叫来的,本来今晚是刘医生的班,不知道怎么突然换了人。”
晓妍的心轻轻沉了一下。手术团队临时调换,尤其是心脏手术这种高风险操作,向来是手术室的大忌。她没再多问,抱着器械包快步走向无菌室,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刺鼻,像是要钻进肺里生根。
手术室的灯亮得晃眼,环形无影灯把手术台照得纤毫毕现。李建国已经被麻醉,胸口铺着无菌布,只露出需要开刀的区域,皮肤在灯光下泛着青灰色。张敬山站在主刀位,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晓妍递上手术刀时,不经意间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平时总是温和带笑,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让人发怵。
“止血钳。” 张敬山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晓妍赶紧递上器械,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竟全是冷汗。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 张敬山做手术时向来稳如泰山,哪怕是难度极高的先天性心脏病手术,也从没见过他手抖。
手术开始得很顺利,皮肤切开,皮下组织分离,暴露主动脉,一切都按流程推进。晓妍的目光紧紧盯着手术区域,手里的器械传递分毫不差,这是她八年练就的本能。可当张敬山开始切割患者的冠状动脉时,她的呼吸突然顿住了。
那把 15 号手术刀在张敬山手里像是失控的野兽,切割的角度比平时偏了足足 15 度,刀刃划过血管壁时,甚至带出了一丝不必要的牵拉。晓妍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持针器,金属柄硌得掌心生疼。她分明看见,在处理靠近左心室的关键吻合点时,张敬山的手刻意顿了一下,然后绕开了最佳吻合位置,选择了一个血管壁更薄、更容易出血的区域。
“张主任,吻合点是不是偏了?” 巡回护士小王突然小声问,她刚入职两年,没敢说得太大声。
张敬山的头没动,眼睛却扫了小王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小王瞬间闭了嘴。晓妍的心跳得飞快,她看着张敬山继续操作,每一次下刀都像是在刀尖上走钢丝,明明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步骤,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麻醉师老周坐在一旁,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的麻醉剂注射器悬在半空,似乎也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