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市井惊变，皇诏寻亲
苏州六月的午后，闷热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阳光炙烤着济世堂后巷的青石板，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扭曲热浪，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陈九拎着沉甸甸的药箱刚拐过街角，额角的汗珠便滚落下来，砸在干燥的尘土里，瞬间洇开一个小点。
“小陈大夫！等等俺！”
一声熟悉的粗犷呼喊从码头方向传来。陈九回头，就见王大叔那壮硕的身影正飞奔而来，黝黑的脸上汗水纵横，粗布短褂的前襟后背早已湿透，紧贴在结实的肌肉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鱼鳞和木屑。
“可算赶上了！”王大叔喘着粗气，一把抹去脸上的汗，从怀里掏出一个尚带体温的油纸包，不由分说地塞进陈九手里，“今早刚捞上来的银鱼，鲜得很！快拿回去，给陈老掌柜炖汤补补身子。”
陈九捏着那温热的油纸包，一股淡淡的、属于太湖的鲜腥气钻入鼻腔。他心头一暖，在这市井巷陌，人情总比金子实在。他在济世堂十五年，自记事起便跟着掌柜陈老大夫。老人话不多，心却善，不仅教他识药辨症，更教他立身之本——“行医先行善，咱们手里的药是救命的，不是发财的。”这些年，他替掏不出诊金的卖炭翁垫过药钱，给码头上扭伤腰的力夫无偿推拿，这苏州城南的街坊邻里，早把他当成了自家子侄。
“王叔，这太贵重了，您留着给孩子们吃。”陈九下意识地推拒，“掌柜的昨日才炖了鸡，再说，我这还得去给张阿婆送药呢。”
王大叔眼一瞪，蒲扇般的大手又将油纸包按了回来，力道不容置疑：“让你拿着就拿着！张阿婆那儿我顺路就去了一—你赶紧回堂子！刚才我看见几个穿玄色锦袍的官爷往那边去了，那架势，瞧着就不是寻常人物，可别让陈老掌柜吃了亏！”
陈九心里猛地一沉。苏州富庶，官差常见，但身着玄色锦缎、腰佩莹润玉饰的京官，他活了十五年却是头一回见。他不再多言，将油纸包利落地塞进药箱侧袋，朝王大叔重重点头，转身便朝着济世堂快步跑去。
济世堂那扇熟悉的木门此刻虚掩着，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往常这个时候，陈老大夫该在柜台后捧着医书，门口也总有三两街坊等着瞧病。可今日，堂内静得可怕，只有几束阳光透过窗棂，在布满脚印的青砖地上投下寂寥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压抑。
“掌柜的？”陈九轻轻推门，唤了一声。
堂内情形让他脚步一顿。三个玄衣人如黑塔般矗立在柜台前，为首的是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者，面容冷峻如铁，腰间一块巴掌大的白玉牌熠熠生辉，上面一个凌厉的“令”字刺入眼帘。陈老大夫站在他们对面，身形似乎比平日佝偻了些，脸色苍白，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攥得死白。
“你就是陈九？”那老者闻声转身，目光如两道冰锥，瞬间钉在陈九身上。那眼神太过锐利，带着一种剖析万物般的审视，让陈九下意识地攥紧了药箱的背带，喉头有些发紧，只能点了点头。
“奉陛下密诏，”老者不再多看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寻回流落民间二十载的七皇子——赵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