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副金丝眼镜,斯文败类的模样。
「闹够了?」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眉头都没皱一下。
「厉夜沉!」
我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回答我!」
他没有动,只是任由我抓着。
他缓缓抬手,摘下了眼镜,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
那双没了镜片遮挡的眼睛,异常冷漠。
「你都听到了,何必再问。」
他平静地承认了一切。
我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为什么?」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是我?」
他戴上眼镜,重新变回那个衣冠楚楚的科技新贵,慢悠悠地整理着被我抓皱的衣领。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知夏,你的基因、你的子宫环境、你的专业技术,都是最顶级的。只有你,才能孕育出最完美的『材料』来救微微。」
「材料……」
我喃喃自语,笑出了眼泪。
「所以,我只是一个会走路的培养皿?」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如果我不同意呢?如果我今天就要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里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父母最近在欧洲旅行,玩得很开心吧?」
「神谕集团的安保系统,覆盖了全球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用我父母的性命威胁我。
我跌坐在地,看着这个我爱了多年的男人。
我想起我们初遇时,在国际基因工程大会上,我们因为一个课题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却惺惺相惜。
我想起他为了挖我来「神谕」,冒着暴雪在我家楼下站了一夜。
我想起他将「神谕」操作系统的最高权限,作为新婚礼物交给我时,眼里的光。
他说:
「知夏,你是『神谕』的女主人,也是它的灵魂。」
多么可笑。
原来,所有的温情都是假象,所有的深爱都是算计。
他不是给了我灵魂,而是给了我一个精心设计的华美牢笼。
好在亲手为这个牢笼,留下了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拥有最高权限的后门。
我看着他,忽然平静了下来。
「好。」
我说。
「我答应你。」
厉夜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抬起头,目光死寂。
「我要亲眼看着孩子出生,我要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大概以为我想通了,或者被彻底击垮了。
为了让我这个「容器」在最后阶段保持情绪稳定,他点了点头。
「可以。」
手术室的无影灯骤然亮起,冰冷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麻醉剂被缓缓推进我的身体。
在我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手术室外的观察窗前,站着一个穿着无菌服的女人。
是林微澜。
她苍白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隔着那层厚厚的玻璃,无声地对我做着口型。
我读懂了。
她说的是:
「谢谢你。」
02.
冰冷的麻醉剂迅速侵蚀我的四肢百骸。
但我凭借着一股不属于人类的意志力,死死守着最后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