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撑住,兄弟。”周驰的声音压得极低,贴在“徐明”耳边,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不管发生什么,你得给我撑住了!我他妈就你这么一个兄弟!”

这个拥抱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却又诡异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薇彻底懵了。周驰……那个总是嬉笑怒骂、看似对徐明有些微词的周驰,在深夜无人的角落,用这样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拥抱了她的丈夫,说着那样的话?

徐明到底在“撑”什么?周驰又知道什么?

背叛的愤怒还没消散,更大的迷雾却已笼罩下来。

第三夜。

记忆的开头是干净的。一间狭小但整洁的出租屋,书桌上堆满了高中的教辅资料。一个瘦削的少年背对着“镜头”(徐明的视线),肩膀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着。

徐明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是通过记忆感知到的,而非听到,他在询问少年的学业,语气是林薇从未听过的、一种刻意保持距离却又掩不住关怀的耐心。

少年转过身,脸上带着腼腆和巨大的感激:“徐叔叔,真的……真的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一直资助我,我可能早就辍学了……我妈她……”少年哽咽了一下。

“好好读书,就是对你妈妈最好的报答。”徐明温和地打断他。

就在这时,里间的门帘掀开,一个围着围裙、端着水果盘的女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局促又感激的笑:“徐先生,您又破费了……小辉,快给徐先生倒水……”

嗡——!

林薇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那个女人!即使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疲惫的痕迹,穿着廉价的衣物,林薇也绝不会认错!

张莉!那个当年处心积虑抢走她父亲,最终导致她父母离婚、母亲郁郁而终,她发誓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的、恨之入骨的女人!

徐明……他竟然一直匿名资助着张莉的儿子?!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恨这个女人!他知道那段过去是如何像毒虫一样日夜啃噬她的心!他拥抱过她因回忆而颤抖的背,吻过她因哭泣而红肿的眼睛!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一边听着她对张莉的诅咒,一边默默地用他们夫妻共同财产(哪怕是他赚的更多,那也是共同的!)去供养那个女人的儿子上学?!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怒火席卷了林薇。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露出底下漆黑无底的深渊。

第四夜,第五夜,第六夜……

记忆的碎片更加光怪陆离,仿佛徐明的人生在她从未察觉的背面,早已分裂成无数个陌生的维度。

她看到他将一个厚厚的、装着现金的信封,塞给一个在医院走廊里蹲着痛哭的陌生男人;看到他在深夜无人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曲线图,脸色是从未在她面前显露过的凝重和焦虑;甚至有一次,他独自开车到城郊的墓园,在一块无名的墓碑前静立了整整一个小时,风吹起他风衣的下摆,背影萧索得令人心头发颤。

那个她以为熟悉、温暖、甚至有些简单直接的丈夫,变得无比陌生,像一个由无数秘密碎片拼凑起来的、她从未真正认识过的谜团。每一段记忆都在颠覆她的认知,都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痛苦和怀疑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越缠越紧,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