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港口的风与铁手的名
咸腥的风裹着碎雨,狠狠砸在“锈锚”酒馆的木板门上。我攥着兜里最后三张皱巴巴的纸币,指节捏得发白,视线却死死钉在吧台旁那个独自喝酒的身影上。
酒馆里弥漫着朗姆酒和鱼内脏混合的酸腐味,几个光着膀子的水手正围着桌子掷骰子,咒骂声和骰子滚落的脆响此起彼伏。但那个身影像块沉在海底的礁石,自成一片寂静——他背对着我,灰扑扑的粗布外套领口磨出了毛边,后脑勺扎着一束花白的辫子,发梢还沾着些未干的海盐。
“那就是铁手。”旁边擦杯子的酒保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真要找他?”
我点头,喉结动了动。三天前,我揣着变卖祖屋的最后一点钱来到这个叫“望崖”的港口,满脑子都是“蓝星海域”的传说。有人说那片海藏着会发光的珍珠,有人说海底沉着百年前海盗的黄金,更有人说,找到那片海的人,能把所有失意都沉进海里。对我这个欠了一屁股债、连未婚妻最后一面都没敢见的人来说,那片海不是传说,是救命的浮木。
而铁手,是望崖港唯一敢驾着小船闯远海的人。
“别傻了。”酒保嗤笑一声,用抹布指了指那个身影的右手,“看见没?他那只手早年被鲨鱼咬过,后来自己用烙铁烫合的伤口,硬得能砸开椰子。这人怪得很,出海从不带帮手,也从不在港口过夜,更别说去蓝星海域——去年有个富商给了他十倍定金,他都没点头。”
我没管这些,深吸一口气,攥着钱走了过去。走到他身后时,才发现他面前的酒杯里根本不是酒,是半杯浑浊的海水,杯壁上还沾着几片碎海藻。
“铁手先生。”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稳一点,“我想雇您的船,去蓝星海域。”
他没回头,甚至没动一下,只有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酒馆里的骰子声似乎小了些,几个水手的目光偷偷飘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我又往前走了半步,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木桌上:“这是我所有的钱,不够的话,等找到蓝星海域,我把找到的东西分您七成。”
钱在潮湿的空气里软塌塌地躺着,几张纸币的边缘都卷了起来。铁手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果然像酒保说的那样,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掌心一道深褐色的疤痕从指根贯穿到手腕,像条狰狞的蜈蚣。他用那只手拿起桌上的海水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动作慢得让人着急。
“蓝星海域?”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那地方,是吃人的。”
“我不怕。”我急忙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就算被吃掉,也比现在强。”
他这才转过身。我看清了他的脸——额头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眼窝深陷,眼球是浑浊的黄色,像蒙着一层老海雾。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目光像钩子一样,似乎要把我过去的所有狼狈都勾出来。
“上了我的船,就得听我的规矩。”他突然说,把那杯海水放在桌上,海水晃了晃,溅出几滴在钱上,“第一,不准碰船舱里的黑箱子;第二,夜里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第三,到了我让你下船的地方,立刻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