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嗒嗒声,像敲在人心口上。别墅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那种渗进骨子里的冷清。
贺凛坐在长餐桌的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光滑的桌面。晚餐很精致,但他没动几口。他推过来一个丝绒盒子,深蓝色,在吊灯下泛着矜贵的光。
“打开看看。”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没有抬头看我,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或许是在处理公务,或许……是在等谁的消息。“是雪薇一定会喜欢的款式。”
雪薇。林雪薇。
这个名字像一枚细针,轻轻巧巧扎进我心底最麻木的那块地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锐痛,只剩一种习惯性的钝感。
我放下汤匙,银质勺柄碰到骨瓷碗沿,发出清脆一响。我依言打开盒子。
一条钻石手链。设计繁复精致,每一颗主钻周围都簇拥着细碎的副钻,灯光下璀璨得几乎灼眼。很漂亮,也很……林雪薇。是她会钟爱的、毫不低调的华丽风格。
我沉默地拿起它,冰凉的金属链子滑过指尖。我的腕骨似乎比三个月前更突出了一些,链子扣上最里面的一格,依旧有些空荡。
“谢谢你,很漂亮。”我的声音平直,没有波澜。
贺凛这才抬眼看我,视线在我腕上一扫而过,像是完成了一项确认任务,随即又落回手机。他似乎对我的“乖巧”很满意,或者说,对他挑选的、符合林雪薇审美的礼物很满意。
“还有这个,”他示意了一下餐桌中央那巨大无比的花束,娇艳欲滴的粉玫瑰,包装纸是昂贵的哑光银灰色,以及我面前那份几乎没动过的、点缀着硕大新鲜草莓的奶油蛋糕,“雪薇最喜欢草莓蛋糕和粉玫瑰,味道应该不错。”
我拿起银叉,挖下一块混合着奶油和草莓果肉的蛋糕胚,送入口中。甜,腻人的甜,草莓的香气混合着奶油的厚重,粘稠地糊在上颚。
我一口又一口,机械地,近乎麻木地,将那一整块蛋糕都吃了下去。胃里也隐隐泛起熟悉的灼烧感和饱胀欲呕的冲动,被我强行压下。
他看着我吃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下颌微微绷紧时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等我放下叉子,用餐巾擦拭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时,他终于再次开口。
“她明天的航班回国。”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维持着表面和平的窗户纸。空气骤然凝滞,连窗外的雨声都似乎远了。
他没有任何铺垫,直接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的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像处理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
纸张边缘甚至带起了细微的风,轻轻掀动了铺在桌上的昂贵桌布。
贺凛先生和姜晚小姐的离婚协议。
几个加粗的黑色字体,毫不留情地撞入我的眼帘。
“签了它。”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命令的口吻熟悉得令人心寒,“然后带着钱,从我眼前彻底消失。”
我垂着眼,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上。补偿金数额足够大方,足以让我后半生衣食无忧,远远离开这里,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贺凛在钱这方面,向来不吝啬,尤其是在打发一个失去价值的“物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