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42年的猎户座旋臂，像被谁撒了一把碎钻，星星颗颗亮得妥帖。“禹号”科考船在星海里漂着，活像片没根的芦苇，却又带着股执拗的劲儿——要往那颗叫“䧿-12”的蓝色行星去。
我是林砚，这船的船长。此刻正趴在控制台前，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参数，像摸一件旧衣裳的针脚。21%的含氧量，70%的水源覆盖率，连自转周期都和地球差不离，像是有人照着老家的模样，在宇宙里复刻了个模型。可真正让我心跳发慌的，是口袋里那本祖父留下的笔记。
封面早被摸得发毛，是祖父年轻时用的牛皮纸，还带着点旧书房里樟木的味道。翻开第一页，就是他手绘的《南山经》地图，红墨水画的“招摇之山”旁，还歪歪扭扭写着“临西海，多桂”。我把这页凑到“䧿-12”的地形扫描图旁，呼吸突然顿住——两座山的轮廓，连山坡上凸起的那块石头，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船长，该进大气层了。”通讯器里传来阿凯的声音，带着点科学家特有的不耐烦，“您还对着那本老古董看呢？地形巧合罢了，咱们是来科考的，不是来寻祖宗的。”
阿凯是生物学家，头发总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草，眼里只有显微镜下的细胞和数据。我没怪他，换作从前，我也会觉得祖父那些关于“上古星图”的说法，是老人糊涂了的念想。可去年整理他遗物时，在笔记最后一页发现的青铜令牌，冰凉凉的，刻着和地图上一样的纹路，总让我心里悬着个事儿。
“按预定坐标降，去‘招摇之山’那块。”我把笔记塞回口袋，指尖碰到令牌，又稳了稳神。
“禹号”穿过“䧿-12”的大气层时，像穿过一层薄纱。窗外的云是淡紫色的，飘得慢悠悠，往下看，能瞧见成片的绿色漫在山坡上，风一吹，就翻起浪来。等飞船平稳落地，舱门刚打开一条缝，就有股香气钻了进来——是桂花香，和我小时候在祖父院子里闻的一模一样。
阿凯第一个冲出去，靴子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发出“沙沙”的响。他突然停住脚，蹲下身，手指戳了戳一丛青绿色的草。那草叶子细细的，像韭菜，顶端开着细碎的青花，凑近些看，花瓣上还沾着亮晶晶的露水。
“这植物没见过啊。”阿凯掏出取样袋，刚要伸手摘，我赶紧喊住他：“先别取，你……尝一片叶子试试。”
他回头看我，眼睛瞪得溜圆：“船长？您疯了？未知植物能随便吃？”
“试试吧，不会有事的。”我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那丛草上，祖父笔记里的话又冒出来：“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
阿凯犹豫了半天，还是掐了片叶子，皱着眉放进嘴里。几秒钟后，他突然“呀”了一声，摸了摸肚子：“怪了！刚才在船上还饿得胃疼，现在怎么浑身都有劲儿了？这玩意儿能当压缩饼干使？”
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祝馀草的花瓣，露水沾在手上，凉丝丝的。风又吹过来，桂花香更浓了，抬头一看，山坡上全是桂花树，金黄的花缀在枝头，落在地上铺了层薄毯。再往远处看，阳光照在山坳里，闪着金属的光——是黄金，还有些亮晶晶的石头，该是笔记里说的“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