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暮色如胭脂
暮色如胭脂,缓缓浸染城市天际,将整座都市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玻璃幕墙折射出斑驳的光影,像打翻的调色盘,把陈默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他坐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那只素白陶碗的边缘——那是林夏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粗陶质地,釉色斑驳,却握在手里温润如玉,像一段不愿说破的温柔心事。
窗外,车流如织,霓虹渐次亮起,城市在黄昏里缓缓吐纳着疲惫的呼吸。空调系统送出微凉的风,夹杂着一丝咖啡的苦香,与他记忆里某个雨夜的气息重叠。他低头看着碗底那道细小的裂纹,像一道愈合的伤痕,也像一条通往心底的河。
门被轻轻推开时,他听见了雨珠落地的声音。
林夏走了进来,肩头落着细碎的雨珠,像撒了一身的星子。她刚从客户会议赶回来,发丝微乱,妆容却依旧精致,唯有眼底藏着一丝倦意,像被风吹皱的湖面,轻轻荡着未说出口的委屈。米色风衣的下摆沾了湿痕,她轻轻脱下,搭在椅背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回来了?”陈默起身,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那一瞬的温度,像初春的溪水,不烫,却足以融化整季的寒冰。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像是熬了太久的茶,淡了,却还留着回甘。
他转身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温热的豆浆,乳白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轻晃动,升腾起一缕袅袅白雾,裹挟着豆香与微甜的气息,悄然弥漫在两人之间。那是林夏的习惯——他记得她胃寒,每逢加班必为她备上一杯现磨豆浆,不加糖,只用文火熬足时辰,暖得恰到好处。
“谢谢。”她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心头也像被什么轻轻托住,忽然就松了下来。
她低头啜饮,热流滑过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就在这时,陈默已经绕到她身后,指尖轻轻按上她僵硬的肩颈。他动作轻柔,力道却精准,像一场久候的春雨,一点一点渗入干涸的土壤。
“今天汇报时,你声音都在抖。”他低声说,指腹缓缓揉开她颈侧的结节,“项目被否了,不是你的问题。”
林夏睫毛轻颤,眼尾泛起薄红。她没说话,只是将脸侧贴在他掌心的空隙里,像一只终于寻到栖枝的倦鸟。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她为他母亲熬药的那个雨夜——老人高烧不退,她守在床前,一勺一勺喂药,指尖被药罐烫得发红。而陈默第二天清晨回来,看见她蜷在沙发上睡着,身上盖着他的外套,茶几上摆着一碗还温着的药汁,碗底压着一张字条:“别怕,我在。”
那时的雨,也如今晚这般下着。
她睁开眼,望向他下颌的线条,灯光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眉眼深邃,像被岁月打磨过的山河。她忽然笑了,轻得像风拂过水面:“你知道吗?我今天在会议上,其实想替你争的。他们说你带队的公益项目‘不具商业价值’,可我知道,那对山区孩子意味着什么。”
陈默停下动作,俯身与她平视,目光沉静如深潭:“但我更知道,你为了帮我争取资源,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两人沉默片刻,窗外雨声渐歇,月光破云而出,洒在办公桌上,映出一地清辉。那碗豆浆的余温尚在,陶碗上的裂纹在光下若隐若现,像一道愈合的伤痕,也像一条通往彼此心底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