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溪？说话啊！”陈璐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催促，像一根绷紧的弦。
我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指尖冰凉。胸腔里那股沸腾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触及那个陌生男人递来的深蓝色手帕残留的雪松气息时，奇异地冷却了下来。那气息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将他沉稳疏离的身影清晰地拉回眼前。
利用这段录音，或许能换来一时畅快的报复。但之后呢？无非是一场撕破脸皮的持久消耗战。泼妇骂街般的撕扯，将他给予的羞辱原样奉还……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是要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苏颖，甚至另一个沈言？
不。
一股冰冷的决心，如同深埋地底的寒泉，缓缓涌出，浇灭了复仇的烈焰。
我要赢。
不是靠撕咬和哭诉，不是靠揭露别人的不堪。我要赢在更高的地方，赢得堂堂正正，赢得让所有人，包括沈言和苏颖，都只能仰望而无话可说。我要站到他们无法企及的位置，然后，让那声“云泥之别”，成为他们自己命运的注脚。
“璐璐，”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清晰，“没有录音。”
“什么？”陈璐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错愕地看着我。
“我说，没有录音。”我重复了一遍，眼神异常坚定，“那天太乱了，我根本没想起来。”我拿起桌上那杯凉透的美式，又喝了一大口，冰冷的苦涩滑入喉咙，却奇异地让翻涌的思绪彻底沉淀下来。“告他，没有意义。只会拖着我一起在泥潭里打滚。我想要的是……彻底离开，然后，重新开始。”我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一个让他，让苏颖，都需要抬头仰望的位置上。”
陈璐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的火光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混合着担忧、不解，最终化为一丝无奈的叹息。“溪溪，你总是……”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端起自己的咖啡猛灌了一口，“行吧，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三天后，我提交了正式辞职信。
没有告别邮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我把那几片沾着水渍和屈辱的辞职信碎片，小心地夹进了一本厚厚的行业年鉴里，锁进了行李箱最底层。连同那段决定永久封存的录音一起——它们是耻辱的印记，也是淬火的燃料。
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我踏上了北上的航班。
新的城市，新的起点。挤在几平米大的合租房里，简历石沉大海是家常便饭。一次次面试，一次次失败后筋疲力尽地回到狭小的空间，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手背上的烫伤疤痕在冬天干燥的空气中偶尔会隐隐发痒，像一种无声的提醒。
但我没有回头。每一个寂静的深夜，当城市的喧嚣沉入地底，合租房的隔板挡不住隔壁情侣的争吵或室友的鼾声时，我就会打开台灯，翻开专业书籍，或者对着电脑屏幕一遍遍修改作品集。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沙沙的书写声，成了对抗寂静和疲惫的唯一武器。困意如山般压来，眼皮沉重得几乎粘在一起，我就用冰冷的湿毛巾狠狠擦一把脸，刺痛感能带来短暂的清醒。实在撑不住，就趴在桌上小眯片刻，醒来时脸颊压着书本的印痕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