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保护谁?我在掩盖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林晓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算不是我亲手杀了她,也是我,用长久的冷漠、争吵和酗酒,把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我的婚姻是一座我自己亲手设计、建造,最后又亲手推倒的废墟。林晓,是唯一的殉葬品。
这份沉重的、无法言说的愧疚,让我无法为自己辩解。
“我就是凶手。”我闭上眼睛,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只要重复得够多,就能变成真的。
我被正式批捕了。
罪名是故意杀人。证据链堪称完美:我的口供,明确的杀人动机(情杀),现场的指纹和血迹(虽然只有我一个人的),以及那把插在她胸口的、属于我的刀。
我的世界,被简化成了一间不到十平米的监仓。每天,我都坐在硬板床上,对着那扇小小的、装着铁栏杆的窗户发呆。
我开始强迫自己去回忆那晚的每一个细节。不是为了翻案,而是为了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理由。
我一定是在某个环节撒了谎,或者记错了。
比如那把刀。陈默说厨房的刀架很整齐。也许,那把刀根本不在厨房?对了,林晓喜欢吃水果,她有时候会把水果刀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是的,一定是这样。我回家后,和她吵架,然后我看到了茶几上的刀……这个逻辑就通了。
比如邻居的证词。他们只听到一声尖叫。也许,我们吵架的声音并不大?或者,我们根本没吵架?是我一回家,看到她,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直接就……
不,这说不通。我的怒火从何而来?就因为那个叫顾伟的男人?
我努力回想那张照片。我想不起来。我的记忆里,没有跟踪林晓,没有偷拍,没有质问。
我的记忆,像一个被病毒感染的硬盘,大部分文件都已损坏,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片还能勉强读取。
比如,我记得那天晚上,回家路上,出租车司机在听一档午夜电台。女主播的声音很温柔,她说:“再坚固的建筑,也需要时时维护。再亲密的关系,也需要用心经营。”
当时,我嗤之以鼻。觉得这些都是无病呻吟的鸡汤。
现在想来,字字见血。
我的律师来看过我一次。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姓王。她告诉我,案子很棘手,因为我自己的口供,成了最不利的证据。
“周先生,你真的,确定是你做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不解和同情。我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再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的地方?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是我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林晓躺在地上,我的视线越过她,看到了床对面的那个组合书柜。
那是我亲自设计的。为了利用空间,书柜的一角,我做了一个嵌入式的旋转隔板。隔板推进去,和书柜齐平。拉出来,可以放一些小摆件。
我记得,那天早上,那个旋转隔板,是拉出来的。上面摆着林晓最喜欢的一只陶瓷小猫。
但这不正常。
林晓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她最看不得东西乱放。这个旋转隔板,她每次用完,都会立刻推回去,让书柜保持一个完整的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