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朝,诏狱。
这里是全天下最潮湿、最黑暗的地方,常年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我是这里的主人,锦衣卫指挥使,凌玄。
在外面,他们叫我“活阎王”。
此刻,我正踩着特制的乌皮靴,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靴底碾过的地方,偶尔会发出骨头被踩碎的细微声响。两旁的缇骑(锦衣卫校尉)纷纷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怕我,怕我腰间的“凌云”绣春刀,更怕我那双据说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没人知道,这身飞鱼服下,是一具彻头徹尾的女儿身。
我推开最深处那间囚室的门。出乎意料的,这里没有一丝血腥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冷冽的药香。
一个身穿雪白囚衣的少年,正靠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看书。他面色苍白,几近透明,嘴唇却带着一丝病态的嫣红,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他就是我的“犯人”,敌国北凛送来的质子,凤辞。
“凌大人,今日的刑具,可准备妥当了?”他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喘。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缇骑们早已识趣地退下,并关上了厚重的石门,将这里隔绝成只有我们两人的世界。
“殿下倒是清闲。”我冷声道,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粗粝而冷漠。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颤抖。他从袖中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捂住嘴,再拿开时,上面已是怵目惊心的一点殷红。
“老毛病了,让大人见笑。”他将丝帕若无其事地收起,然后,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顽劣笑意的声音,压低了声线:
“姐姐,今天还玩审讯游戏吗?”
我的手指瞬间攥紧。
这个秘密,全天下只有他一人知道。他是我的阶下囚,也是我最致命的把柄。
我俯下身,冰冷的指尖捏住他完美的下颌,强迫他抬头看我。“殿下似乎忘了,这里是诏狱。进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笑着出去的。”
“可我不是‘人’,”他笑得眉眼弯弯,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手上,“我是姐姐的‘药’。”
三年前,我为掩盖身份,身中奇毒,每月必须以一种极为罕见的血型为引,才能压制毒性。而凤辞,这位病弱的质子,恰好就是那万里挑一的“药引”。
皇帝将他交给我“严加看管”,正合我意。于是,这间诏狱最深处的囚室,便成了我每月取血续命的私密之所。而所谓的“审讯”,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伪装。
“看来,殿下是想试试新到的‘铁莲花’了。”我抽出腰间的匕首,刀锋贴上他脆弱的脖颈。
他却丝毫不惧,反而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冰冷的刀锋,眼神迷离而疯狂。
“姐姐,你的手在抖。”他轻声说,“是因为见了我……兴奋吗?”
这个疯子。
我心中暗骂一句,手上却毫不含糊,匕首轻轻一划,一滴血珠从他脖颈渗出。我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准备接血。
就在此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久病的质子。
“姐姐,陪我下一盘棋吧。”他看着我,桃花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你赢了,这瓶血,我心甘情愿给你。若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