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儿！”曹操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他想扶住自己的儿子。但曹昂的身体，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河底。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曹操呆呆地站在河里。他能看到的，只有儿子沉下去时，那一圈不断扩大的涟漪。和他脸上，那最后一抹，带着解脱和不甘的，复杂的微笑。
为什么。他疯了一样地质问着自己的灵魂。我明明已经改变了历史。我明明已经让典韦提前警示。我明明已经找到了这条生路。为什么……为什么昂儿还是死了？
岸上，追兵已经赶到。冰冷的刀锋，向着曹操的脖颈砍来。他却毫无反应。哀莫大于心死。或许，这就是历史的惯性。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这注定的，血色结局。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斜刺里猛地撞了过来。将曹操狠狠地撞开。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曹操回过神。他看到，一名亲兵，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鲜血，喷了他一脸。温热的。黏稠的。“主公……活下去……”亲兵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声息。
又一个。又一个为他而死的人。曹操的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陆景乔”的软弱，被这滚烫的鲜血，彻底烫掉了。他抬起头。看着岸上那些，面目狰狞的追兵。一股滔天的恨意和杀气，从他心底，疯狂地涌出。他不再是那个在图书馆里，对着故纸堆夸夸其谈的学生。他是曹操。是那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乱世枭雄。
他从那名亲兵的尸体上，拔出了那把长刀。然后，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迎着追兵，冲了上去。
“杀！”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劈砍，都能让他心中的痛苦，减轻一分。他的身上，也添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但他感觉不到疼。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活下去。然后，复仇。他要让张绣，让所有背叛他的人，都为此付出千倍百倍的，血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少。远处，传来了夏侯惇焦急的呼喊声。
“主公！主公！”
援兵，到了。
曹操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拄着刀，半跪在没过膝盖的河水中。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他抬起头，看向宛城的方向。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都映成了血红色。
他赢了。他从一场必死的杀局中，活了下来。但他，也输得一败涂地。他失去了最勇猛的卫士。他失去了最心爱的长子。他用最惨痛的代价，为自己的灵魂，举行了一场血腥的加冕礼。
从今夜起。那个叫陆景乔的研究生，死了。活下来的，只有曹操。
第六章 劫后余生，军心浮动
许昌。回到这座属于自己的都城时，天，是灰色的。曹操坐在返回的马车里，听着车轮压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咯噔。咯噔。像是踩着他破碎的心脏。
他活下来了。但代价是什么？曹昂的尸体，最终还是在下游被找到了。只是，早已被泡得面目全非。他甚至没能再看自己儿子最后一眼。丁夫人，他的原配妻子，在看到曹昂棺椁的那一刻，哭得撕心裂肺。她指着他的鼻子，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曹孟德，你这个好色的匹夫！”“我与你，恩断义绝！”曹操没有还口。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些话语，像一把把刀子，插进他的身体。他无从辩解。因为她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