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坐起，我是曹孟德
头疼。
像是被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太阳穴。
陆景乔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艰难地挣扎出来。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被灌了铅。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近乎甜腻的香薰味道，还混杂着淡淡的酒气。
不对劲。
作为一名自律到变态的历史系研究生，他的世界里，只有图书馆的旧书味和咖啡的苦涩味。酒和女人，从不属于他的生活。
他猛地用力。
眼前的黑暗终于被撕开一道裂缝。模糊的光影中，他看到了一片摇曳的红。是纱帐。薄如蝉翼的红色纱帐，从一张雕花的木梁上垂下，帐上绣着交颈的鸳鸯。古色古香。
这里是哪里？剧组？还是某个沉浸式体验馆？
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一片温润滑腻的……皮肤。
一个激灵。
陆景乔彻底清醒了。他猛地坐起身，扭头看去。身边，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侧卧着，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铺散在锦被上，只留给他一个线条优美的背影。她似乎被惊动了，发出一声慵懒的嘤咛。
陆景乔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这不是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因为常年泡图书馆，瘦削，苍白，带着书卷气。而眼前的这具身体，虽然同样不算魁梧，但肌肉线条分明，掌心带着一层薄薄的、只有常年握持兵器才会留下的老茧。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头疼欲裂。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金戈铁马，尸山血海。青梅煮酒，指点江山。一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曹操。曹孟德。
自己，变成了曹操？
他环顾四周。古朴的陈设，燃烧的烛台，空气中那股让他极不适应的奢靡香气。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个荒谬绝伦的事实。他真的穿越了。而且，穿成了一个他研究了整整七年的历史人物。
“夫君……”身边的女人缓缓转过身来，睡眼惺忪，带着一丝慵懒的媚意。她的容颜极美，却也极陌生。但曹操的记忆告诉他，这个女人，是张绣的婶婶，邹夫人。
张绣……邹夫人……一个地名，如同闪电，划破了陆景乔混乱的思绪。
宛城。建安二年。宛城之变。
他猛地掀开锦被，赤着脚冲到帐外。不远处，一件兵器静静地靠在架子上。那是一对短戟。铁质的，沉甸甸的，戟刃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渍。
古之恶来。典韦。这是典韦的兵器。而它，此刻却在这里。在曹操的寝帐之内。
陆景乔，不，现在的曹操，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历史的记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轰鸣。
“操纳济妻，绣恨之。操闻其不悦，密图杀绣。”
“绣掩袭操。操与轻骑走，战死者甚多。”
“兵让道，军得以退。韦被数十创，手杀数十人，乃前突贼，复杀数人，创重发，瞋目大骂而死。”
“昂，字子脩……为张绣所害，后无子。”
典韦会死。长子曹昂会死。侄子曹安民会死。今夜。就在今夜。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宛如在凝视一座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巨大的坟墓。十步之内，杀机四伏。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