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布兰德经理。他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大概是某个促销活动的金属台子上（现在台子上空无一物），正对着下面聚集的人群，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地演讲。他戴着最新款的执行官滤镜，镜腿是镀金的。
“…于是，新时代降临了！”
布兰德的声音透过人群的嗡嗡声传来，洪亮而充满感染力，“过去的疑虑、纷争、痛苦…都已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看看你们的周围！看看这完美！这和谐！这无上的喜悦！”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布兰德享受着这一刻，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新世界。
“我们公司，‘人生滤镜’，荣幸地、谦卑地，为全人类带来了这最终的解决方案！这不是技术的胜利，这是…灵性的飞升！”
我挤过人群，想靠近他。他必须知道这不对劲，这更新有问题！通讯都断了！
“布兰德经理！”
我喊了一声，声音在欢呼声中显得微弱。
他似乎听到了，目光扫了过来，看到了我。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那双藏在高级滤镜后面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掠过一丝极细微的…不赞同。
像是艺术家看到画布上有一处不合时宜的污点。
他并没有停止演讲，而是朝着我的方向，用一种饱含同情与宽容的语气继续说道：“…当然，在这个伟大的过渡时期，可能还会有少数同胞…暂时无法完全拥抱这份恩赐。他们或许会感到…困惑？焦虑？甚至…恐惧？”
人群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那不再是好奇，而是数百道混合着怜悯、宽容和某种优越感的视线，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
“没关系！”
布兰德的声音变得愈发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我们要给予他们爱！给予他们耐心！因为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次简单的…系统升级！”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只需轻轻一点，他们就能加入我们，共享这永恒的极乐！”
人群发出赞同的嗡嗡声，几个人甚至对我做出鼓励的手势。
我感到一阵恶寒。
他不是没意识到问题，他是…知情的？甚至可能是…推动者？
“经理！”
我提高了音量，试图压过噪音，“通讯中断了！全局更新有问题！用户的感知在失控！”
布兰德经理的笑容丝毫未变，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莱纳斯，我亲爱的员工。你所认为的‘问题’，恰恰是‘解决方案’。你所看到的‘失控’，正是‘秩序’的最终形态。”
他朝着身边空无一物的空气比划了一下，“看看这一切！矛盾消失了吗？痛苦消失了吗？是的！消失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台子边缘，俯下身，声音压低了一些，但依旧通过某种扩音设备清晰地传到我耳边：
“你的焦虑，莱纳斯，是旧时代的回响。是应该被净化掉的杂音。我强烈建议你…尽快回到办公室，完成你的系统更新。拥抱这份美好。这是…命令，也是关怀。”
他说“命令”这个词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充满温暖的劝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