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个厂子已经烂了,待下去没前途。”我平静地看着他,“相信我,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
“混个屁!”我爸气得口不择言,“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我看你是被那个姓赵的给挤兑走了吧?没出息的东西!”
我知道他是在气头上,也是在心疼我。
我没有争辩,默默地回房间收拾东西。
我妈红着眼圈走进来,塞给我一个布包。
“小启,这里是三百块钱,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你拿着,在外面别亏待自己。”
我捏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感觉比千斤还重。
“妈,我不要。”
“拿着!”我妈把布包硬塞进我怀里,“听妈的话。穷家富路,身上不能没钱。要是不顺,就早点回来,家里有我跟你爸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妈,眼泪夺眶而出。
“妈,对不起。”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记住,你是我跟你爸的骄傲,永远都是。”
最终,我带着父母的担忧和三百块钱,踏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
哐当,哐当。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从北方的萧瑟,逐渐变成了南方的葱绿。
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中混合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我缩在角落里,脑子里飞速地规划着我的未来。
1990年的深圳,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冒险家天堂。
但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来说,它也可能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
我手里最大的底牌,就是我脑子里领先这个时代二十年的记忆。
我知道哪支股票会一飞冲天,哪块地皮会价值连城,哪个行业会成为未来的风口。
但所有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启动资金。
三百块钱,太少了。
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1990年深圳最疯狂的一场资本盛宴——股票认购证。
我记得很清楚,1990年底,深圳为了解决新股发行中抢购、走后门等问题,第一次尝试发行股票认购证。
每本认购证售价30元,凭证可以参与1991年新股的抽签。
当时,绝大多数人都不懂这是什么,认为这就是骗钱的玩意儿,根本没人买。
很多人单位里发的认购证,转手就五块十块地卖掉了。
但只有我知道,这薄薄的一张纸,在一年后,最高能炒到一万块钱一本!
三百倍的利润!
这就是我的第一桶金。
火车到深圳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走出车站,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满眼都是行色匆匆的人,耳边充斥着各种我听不懂的方言。
高楼大厦正在拔地而起,到处都是轰鸣的工地。
整个城市,都充满了野蛮生长的活力。
我找了个最便宜的招待所住下,一天五块钱,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里。
安顿好之后,我立刻开始行动。
股票认告证要到年底才发行,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需要先活下去,并且尽可能地多攒一点钱。
我在一个工地找了份搬砖的活,管吃管住,一天能挣十五块。
白天,我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磨得满手是血泡。
晚上,别人都在打牌喝酒,我却跑到深圳大学的旁听教室,去听经济学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