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冥婚之夜
我的新婚丈夫，是个纸人。
竹篾作骨，彩纸为皮，一双墨点画出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我。
这是奶奶亲手扎的，她说我在下面一个人太孤单，得有个伴。
于是，就有了这场荒唐的冥婚。
我，十八岁死在冰河里的温言。
我的丈夫，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纸制品。
洞房花烛夜，是在我的墓穴里。
红烛滴着蜡泪，纸钱的灰烬飘得到处都是。
他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像个精致的摆件。
我飘在他面前，试图从那张画出来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喂，你好歹是我丈夫，能不能给点反应？你这样让我很像在演独角戏，主打一个尴尬。”
他当然不会回答。
我叹了口气，胸口那股熟悉的、溺水般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死亡并非终结，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的折磨。
我出事那天冰天雪地，我约了傅英奕在情人桥见面，想给他一个生日惊喜。
他来了，身边却跟着尹冷。
尹冷穿着我为傅英奕准备的生日礼物——那件限量款的羊绒大衣，手上拎着我预定了一个月的蛋糕。
她挽着傅英奕的胳膊，笑得春风得意。
“温言，对不起啊，好久没见，我一时把你认错成保姆阿姨了。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她上下打量我身上洗得发白的羽绒服，眼神轻蔑。
我看着傅英奕，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
“英奕，她为什么穿着你的生日礼物？”我的声音在发抖。
傅英奕皱起眉。
“温言，冷冷大病初愈，身体弱，我让她先穿着。你别这么小气。”
“小气？”我气笑了，“那蛋糕呢？也是她需要？”
尹冷立刻躲到傅英奕身后，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温姐姐，你别怪英奕哥哥，是我……是我太想给他过生日了，才求他把蛋糕先让给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他的气。”
好一朵盛世白莲。
我指着她：“尹冷，你还要不要脸？”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
是傅英奕打的。
“温言！你闹够了没有！冷冷身体不好，你非要气死她吗？”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心却瞬间冷了。
“傅英奕，你为了她打我？”
“要不是你作，我或许根本不会多看尹冷一眼！”他怒吼着，那张我曾深爱的脸，此刻狰狞无比，“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怨妇模样，真让人恶心！”
尹冷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胳膊：“哥哥，你没事吧？别气坏了身子。”
她甚至不屑于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团碍眼的垃圾。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我转身就跑，眼泪模糊了视线。
脚下一滑，我从结冰的桥面上摔了下去，掉进了冰窟窿里。
刺骨的河水瞬间将我吞没。
我挣扎着，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傅英奕和尹冷漠然转身离去的背影。
“救我……”
没有人理我。
回忆结束，我依旧站在我的纸人丈夫面前。
他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身上喜庆的红衣，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片阴湿的水痕。
水痕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寒意，和冰河里的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