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沙漫过脚踝时,林野闻到了自己皮肤灼烧的味道。
赤砂域的太阳是颗淬了毒的火球,把每一粒沙子都烤得发烫。他光着脚,破麻布裤子早就被磨得只剩半截,露出的小腿上满是结痂的鞭痕,新添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沾到红砂就疼得钻心。但他不敢动——铁鳞族监工的皮鞭正悬在他头顶,那根嵌着倒刺的牛皮鞭子,昨天刚抽断了阿木的脊梁骨。
“磨磨蹭蹭的!”监工的嘶吼裹着热风砸过来,鳞片摩擦的沙沙声像砂纸刮过木头,“再慢一步,就把你扔去喂砂虫!”
林野把腰弯得更低,指尖抠进滚烫的红砂里。他看见不远处的砂坑边,阿木的尸体正被红砂一点点吞噬。半块发黑的霉饼从阿木破烂的衣襟里滚出来,饼上还沾着他的血,转瞬就被烫红的沙子埋住,只留下一点灰黑色的印记。
那是阿木偷藏了三天的食物。昨天晚上,阿木偷偷塞给林野一小块,说:“林哥,你看天上的星星,是不是比以前亮了点?”当时林野还攥着那块饼,觉得嘴里发苦——他记得这颗星星,记得驾驶舱里的星图,记得“启明号”星舰坠毁时,爆炸的火光把整片赤砂域都染成了金色。
可现在,他是“尘奴”,编号734,连抬头看星星的资格都没有。
颈间的“锁鳞圈”突然发烫,金属贴着皮肤的地方像有火在烧。林野猛地吸了口气,不敢再想。这东西是铁鳞族的杀手锏,黑色的金属圈上刻着诡异的花纹,只要他们的祭司念动咒语,圈里的电流就会顺着神经窜遍全身,能把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却又死不了。更可怕的是,它能抑制“异术”——林野曾经是启明号的首席工程师,能徒手拆核反应堆,可现在,他连拧开一颗螺丝钉的力气都没有,锁鳞圈会吸走他身体里所有的“源能”。
“都给我站好!”一个更厚重的声音传来,带着金属撞击的脆响。林野抬头,看见鲨骨走了过来。
鲨骨是铁鳞族的首领,他的鳞片比其他族人更黑,边缘泛着冷光,手里攥着一根镶嵌着红宝石的权杖——那是用启明号的舷窗玻璃做的,林野认得。鲨骨的目光扫过奴隶群,像在挑选牲口,最后停在了林野身上。
“你,出列。”鲨骨的声音带着腥味,“刚才,你在看什么?”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刚才他看见鲨骨的锁鳞圈在阳光下反光,圈口的缝隙里露出一点蓝色的光晕——那是核动力装置特有的荧光,他太熟悉了。他赶紧低下头:“没、没看什么,首领。”
“撒谎。”鲨骨的权杖戳在林野的胸口,把他戳得后退一步,红砂钻进伤口里,疼得他冒冷汗,“你的眼睛,不像其他尘奴。他们的眼睛是死的,你的不是。”
鲨骨突然笑了,露出尖利的牙齿:“正好,今晚要献祭‘源能炉’,缺三个活祭品。你,算一个。”
周围的奴隶们都不敢说话,只有风卷着红沙,打在破布上沙沙作响。林野攥紧了拳头,锁鳞圈猛地收紧,勒得他脖子发疼,眼前发黑。他看见阿木的尸体已经被沙坑吞了大半,只留下一只破烂的草鞋,在风里晃了晃。
绝望像红砂一样,埋住了他的胸口。
献祭台在赤砂域的中心,是用启明号的残骸堆成的。黑色的金属板锈迹斑斑,上面还沾着星舰船员的血,被太阳晒得发黑。林野和另外两个奴隶被绑在金属柱上,锁鳞圈的温度越来越高,他能感觉到里面的能源在流动,像一条不安分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