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枝妄动
嘉德拍卖中心的穹顶垂着水晶灯，肖邦的夜曲像一层被揉皱的天鹅绒，裹着空气里浮动的香水味与金钱特有的冷硬气息。光线是精心算计过的——顶光聚在展台上，让每一件拍品的纹路里都浸着贵气，反把台下宾客的脸照得半明半暗，连笑纹里都藏着掂量的冷。
林晚星缩在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像株误闯牡丹园的狗尾草。身上那件米白色及膝裙是去年毕业季凑钱买的，领口洗得微微发松，裙摆还沾着一点没蹭干净的钛白颜料，在满场流光溢彩的高定礼服里，寒酸得扎眼。
她的手指死死攥着号码牌，指甲几乎要嵌进硬纸板边缘，指节泛白的弧度里，全是绷到极致的希望。 目光却像焊在了展台上——那幅《晨曦》，是她熬了一百多个通宵画出来的。画布上破晓的光撕裂沉暗天幕时，她以为那不仅是色彩，是能敲开艺术圈大门，更是能拽着她家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救命绳。
“88号《晨曦》，油画，起拍价五万元。”
拍卖师的声音平稳得像播报天气预报，在空旷的会场里荡开。
台下静得能听见邻座女士腕表的滴答声。没人举牌，连试探性的余光都没有——那沉默不是礼貌，是赤裸裸的无视。
林晚星的心脏往下沉，沉得像灌了铅。一秒，两秒，槌子“咚”地砸下去，闷响像重锤敲在空木桶上，震得她耳膜发疼。
“流拍。” 轻飘飘两个字，却把她最后一点底气砸得稀碎。
苦涩混着绝望涌上来，堵得她喉咙发紧，鼻尖发酸。为了这个名额，父亲求遍了最后一点人情，母亲夜里偷偷抹眼泪时，袖口磨出的毛边都在眼前晃。
林氏建材早垮了半边，供应商堵门的骂声、银行催贷的电话，像一张网，勒得她快喘不过气。她必须抓住点什么，哪怕是根悬在悬崖上的蛛丝。 就在指尖冰凉得几乎要捏碎号码牌时，会场入口忽然静了一瞬——不是闹，是所有人下意识收声的结果。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了块冰，寒气顺着空气往这边漫。
林晚星抬眼，心脏猛地一跳。 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走入。
深灰色西装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肩线挺得像刀削，腰线收得恰到好处，每一针线都透着“钱”，却被他穿出了禁欲的冷。面容极淡，瞳仁是深褐色，像结了冰的湖面，没一点波澜；鼻梁高挺得近乎凌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组合在一起不是寻常的英俊，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清贵——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却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气。
最扎眼的是他腕间那串沉香木佛珠，颗颗圆润得泛着柔光，走一步便轻轻碰一下，“嗒”一声，清得像冰裂，在满场的浮华里，硬生生劈出一块冷寂的禅意。
“是沈聿止……”身后有人倒抽冷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敬畏的颤。 京圈沈家的继承人，手握泼天财富，人称“佛子太子爷”。
一个名字就能让京城的资本圈抖三抖的男人，也是林晚星翻遍无数资料，锁定的唯一救命稻草。
他一出现，整个会场的气场都变了。拍卖继续，可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高潮是那尊北魏佛头，宝相庄严，岁月在石纹里刻下斑驳，却更显厚重。
举牌的手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数字跳得比心跳还快，从千万到上亿，会场里的呼吸都跟着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