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是空白的。极致的暴怒、疯狂的杀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侮辱性的“袭击”彻底打懵了。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荒谬的、难以置信的呆滞。
灵堂里,所有混乱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诡异地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石化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到极点的一幕。看着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顾氏掌权人,此刻顶着一脸秽物,像个滑稽的、被定格的雕像。
空气里,只剩下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和浓重的血腥味,在无声地弥漫。
窒息感褪去,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火辣辣地疼。身体因为脱力和腹部的抽痛而摇摇欲坠,只能勉强扶着旁边被撞歪的花圈架子站稳。
我抬起手,用袖子,极其缓慢地、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病态的优雅。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僵在原地、顶着一脸污秽、眼神空洞的顾沉舟。
我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报复的快意。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我看着他,声音因为喉咙受伤而沙哑不堪,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穿透了死寂的灵堂,也穿透了他呆滞的屏障:
“亲爱的,”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而虚弱的、近乎嘲讽的笑。
“孕吐而已。”
“你…紧张什么?”
第六章
“呕——!”
那声干呕,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死寂的灵堂里,也抽在顾沉舟那张糊满秽物的脸上。
时间凝固了足足三秒。
“噗嗤…”不知是谁,没憋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笑。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更多压抑的嗤笑和倒吸冷气声。
顾沉舟僵在原地。昂贵的西装前襟一片狼藉,黏腻的黄白污物顺着挺括的衣料往下淌,滴落在光洁如镜、此刻却溅满血滴和呕吐物的黑色大理石上。一滴浑浊的液体挂在他高挺的鼻尖,要落不落。他脸上那滔天的杀意和暴怒,被一种极致的、荒谬的、难以置信的呆滞取代。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瞳孔深处是剧烈的地震,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我。
扼住喉咙的力道消失,我猛地弓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呕吐物的酸腐气。小腹的坠痛一阵紧过一阵,腿间的温热还在流淌。我扶着旁边歪倒的花圈架子,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
“顾沉舟!你疯了!快放开她!”陈伯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带着惊怒响起,几个保镖终于反应过来,硬着头皮上前,试图拉开僵立如雕塑的顾沉舟。
就在保镖的手即将碰到他胳膊的瞬间——
顾沉舟动了。
不是被拉开,而是猛地一甩臂膀!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靠近的保镖掀了个趔趄!他根本不在乎脸上的污秽,不在乎周围那些惊骇、鄙夷、看好戏的目光。他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只锁在我一个人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杀意,而是混杂了暴怒、震惊、屈辱,以及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近乎疯狂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