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画里的自己，忍不住笑了，想起那天推开门的场景。那天是我来油画工作室报到的日子，手里拎着刚领的画材袋。
塑料带子勒得手指有点疼，推开门时，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味道清苦中带着点安心，像走进了一个专属的小世界。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他听见开门声，手里的画笔顿了顿，回头看见我，眼睛一下亮了。
像突然点亮的灯，连嘴角都弯了起来：“是你？”
“我叫苏念，大一的，今天来报道。”我声音发颤。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再次见到他的悸动。手里的画笔被我攥得更紧，指节都泛白了，生怕自己说错话。
“陆时衍，大三。”他笑出了虎牙，左边嘴角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看得我心跳又快了几分，他接着说：“新画笔得泡软了才能用，不然笔毛容易断，我教你？”
我赶紧点头，慌慌张张地跟着他走到水池边。开水龙头时没控制好力度，水流溅得有点猛，溅了几滴在脸上。
凉得我一激灵，他见状，从旁边的抽屉里拿了张糙纸递过来。
递纸时，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那触感很轻，像羽毛轻轻扫过。
酥酥麻麻的，我忍不住缩了缩手。“苏念同学，”他看着我，眼里满是笑意，“军训时抓我衣领的劲哪去了？怎么现在这么慌？”
我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原来他认出我了，连我当时抓他衣领的样子都记得。
我低着头，用糙纸擦脸上的水珠，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能盯着他白T恤上沾的一点钴蓝颜料，小声说：“那时候……那时候晕了，没注意。”他没再逗我，拿起我的新画笔，指尖顺着笔毛轻轻捋。
“笔毛要顺着捋，不能乱揉，像护着喜欢的人一样，得轻一点，不然容易掉毛。”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安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阳光照在他手上，能看见他指节上淡淡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画笔磨出来的。那天他教我调钴蓝，先挤一点钴蓝在调色盘上，再蘸一点钛白。
用画笔慢慢揉开，颜料在他指尖慢慢变浅，从深海的蓝变成天空的蓝。
像把窗外的天空揉进了调色盘里，他一边说一边试色：“这个颜色最适合画早上的朝阳天，加一点钛白，就有透光的感觉，你看。”
那抹蓝在废纸上晕开，真的像把窗外的晨光剪了一块下来。我看着他调颜料的样子，偷偷记在了心里。
回宿舍后，我把他教我调颜料的侧影、他笑起来的梨涡、他指尖的钴蓝，都画进了我的速写本里。
可当时的我没发现，他也在偷偷画站在门口的我。
把我攥着画笔、慌慌张张的样子，藏进了他的画纸里，记在了心里。
4
2017.09.25：画架旁的热早餐，是他没说的心意
第三页画的是工作室的早餐。
红豆面包的包装袋上印着个小小的太阳，和扉页上的钴蓝太阳很像。
旁边放着个白色的豆浆杯，杯壁上沾着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滴。
在画纸上晕出小小的水渍。画纸旁边的小字歪歪扭扭的，能看出写字人当时的紧张，笔画都有点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