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
研三毕业那天。
我回京大油画工作室收拾东西。
储物架最底下的灰布裹着个硬壳本。
掀开布的瞬间。
松节油的味道混着灰尘扑过来。
翻开第一页。
“陆时衍，2017.09.08” 这行字。
让我手指瞬间僵住。
七年了。
这个把我速写本踩在雪地里的人。
竟然把我画了整整一本子。
从军训时晕乎乎抓着他衣领的我。
到研三穿学士服的我。
连我自己都忘了的瞬间。
他全记着。
我坐在文物修复室的窗边，指尖抚过陆时衍送我的速写本。
窗外银杏叶正落得热闹，金黄碎片飘在玻璃上。
这碎片和牛皮纸封面的暖色调叠在一起，像把七年时光揉成了柔软模样。
指尖蹭过封面磨出的毛边，那触感很熟悉，像摸到2017年军训场晒得发烫的风。封面是磨旧的牛皮纸，边缘被翻得有些发卷。
扉页上画着小小的钴蓝色太阳，颜料铺得很匀。
太阳边缘还留着细细的笔触，那抹蓝比盛夏天空浅，比初秋海水淡。
就像把当年九月的阳光拆成颜料，一点一点填进了轮廓里。和我当年画在《初雪》背面的一模一样。
连太阳右下角那点不小心蹭到的钛白，都像是刻意复刻的巧合。
那是我当年手抖，笔尖蹭到画纸留下的痕迹，他居然连这个都记得。从第一页翻起，每一页都是回忆。
纸页间夹着旧时光的气息，有松节油的清苦，有红豆面包的甜香，还有雪夜的凛冽。
像在看一部慢镜头的电影，一帧一帧都是我们错过又重逢的七年。
2
2017.09.08：军训场的初遇，他的怀抱有松节油香
速写本第一页，画的是京大的军训场。
铅笔画的线条里还留着当年的热度，画中的迷彩服连成一片绿海。
唯有角落那抹白衬衫格外显眼，那是陆时衍，他站在树荫下，手里还攥着个帆布包。
画纸边缘还能看见他袖口沾的一点钴蓝。那天的太阳毒得很，38度的温度把操场烤得发烫。
塑胶跑道的味道混着汗味飘在空气里，我穿着刚发的军训服。
布料硬邦邦的，被汗水浸得发黄，贴在后背像裹了层湿抹布。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里，涩得我睁不开眼，眼前的队伍慢慢晃成了虚影。闭着眼扑在男生怀里时，我还在想“完了，要摔成狗啃泥了”。
下一秒就被一股带着凉意的气息裹住，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白衬衫衣领。
指节攥得泛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衬衫料子很软，却被我抓得发皱。
能摸到布料下温热的肩膀，还有他身上传来的、和画室里一样的松节油味。男生弯腰扶我，指尖沾的钴蓝颜料蹭在我军训服的袖口上，画得格外清楚。
那抹蓝色在泛黄的布料上，像突然绽开的小花。
画纸旁边的小字被汗浸得发皱，墨迹晕开又被描了一遍，能看出当时写字人的慌乱。
内容是：“她撞进我怀里时，身上有西瓜味的汗香。抓我衣领的劲，比画室里夹画纸的弹簧夹还紧。”我盯着那行字，指尖轻轻蹭过，想起那天的场景。
当时站军姿已经站了四十分钟，教官的吼声在操场上回荡，我的腿早就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