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咬唇不答。他忽然低笑,指腹碾过我唇角:「无妨,朕…我有的时日,慢慢问。」

第二回 金笼锁雀·复刻的过往

(一)

半山宅邸状如兽匍,飞檐斗拱压着沉沉暮色。丹漆兽环大门洞开,露出绵延数里的亭台楼阁——这竟是昔年太宗赐予开国功臣的郢国公旧邸!

他将我扔进西厢:「睡这儿。」

推门刹那,我惊得倒退半步——

屋内竟与我十年前租住的曲江陋室一模一样!荻帘旧榻、缺角陶壶、窗棂褪色剪纸花,连榻角那盆半枯的菖蒲都被复刻,囚在这金雕玉砌的牢笼中。

「喜欢么?」他从后贴近,呼吸拂过我耳际,「真的寻不回了,只好拿假的…凑合着。」

我颤声问:「为何执着于过去?」

「过去?」他猛地掐住我手腕,将我拖到窗前。山下长安城灯火如星河,而他眼底比夜色更沉:「你走后的第三年,我踏平吐蕃三十六部,圣上问我要何赏赐——我说要曲江坊那间破屋。」

「可他们拆了它盖了佛堂。」他笑声淬冰,「我便拆了佛堂,一砖一瓦复原于此。可惜…」指尖划过我颈侧,「最要紧的物件,总不肯老实呆着。」

(二)

当夜我蜷在荻帘下假寐,忽听窗棂轻响。

沈郁悄无声息立在榻前,蟒袍未换,浑身酒气混着血腥味。他凝视我良久,忽然抽刀斩落一缕发,塞进我枕下:「巫祝说,如此能锁魂。」

次日醒来,只见四个哑婢捧着素纱裙侍立。为首者比划着:督军命娘子换装。

此后日夜,我成了他精心饲养的雀。

他逼我穿素纱裙——那是十年前我最常穿的款式;喂我吃雕胡饭——昔年贫贱时赖以果腹的粗食;连梳妆都得用廉价的铜簪,尽管妆匣里堆着螺钿玳瑁。

某日我趁他巡营,偷用书房青鸾镜台传讯。这镜台乃西域贡品,双镜对照时可映出密室机关图。指尖才触到镜钮,身后传来冷嗤:「想找谁?京兆尹?或是你江南新相好的郎君?」

他竟从暗格里抽出一叠画稿——全是我的小像!有在河边浣衣的、灯下缝袜的,甚至昨日我偷摘廊下枇杷的瞬间…

「十年,三千六百日。」他碾碎画纸,眸中猩红翻涌,「我每日对着这些描摹,就怕忘了你眉梢弧度…你却真敢一去不回?」

第三回 碎玉焚诗·偏执的囚笼

(一)

我颤声诘问:「既恨我,何苦困着替身自欺?」

他猛地掐住我后颈逼向屏风——紫檀木屏风轰然倒地,后面竟藏着满墙诗稿!皆是他字迹,密密麻麻写着「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最刺目的,是血墨泼就的「梁姬,归来」!

「替身?」他撕开胸前蟒袍,心口处赫然纹着「茜」字,旧疤新肉狰狞可怖:「吐蕃刺客淬毒的匕首捅穿这里时,我喊的是你的名字!」

窗外惊雷炸响,照得他面色青白如鬼。他忽然软倒在我肩上,滚烫的额贴着我的颈:「茜娘,我疼…」

像极了十年前那个雨夜,他被族兄打得遍体鳞伤,也是这样蜷在我陋室的草席上喊疼。鬼使神差地,我抬手抚上他眉间伤疤。

他却骤然惊醒,狼狈欲逃。我拽住他袖角:「沈督军也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