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破碎的声音与画面轰然炸开。他看见自己身披北魏铠甲在尸山血海中紧紧抱住一个颈侧有朱砂痣的女子;看见民国霞飞路的阳台上白昙旁她专注的侧脸;最后定格在现代雨夜中她躺在血泊里凝视自己的那双眼睛,不甘与释然交织成他无法参透的谜。
“周总?”秘书推门而入,被男人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您不舒服吗?需要叫医生——”
“她是谁?”周慕白猛地转身,瞳孔深处翻涌着超越时空的痛楚,“那个车祸去世的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秘书愣住:“您是说上个月在淮海路车祸身亡的林女士?据调查她只是偶尔来对面咖啡馆的普通顾客…需要调取更多资料吗?」
普通顾客?
他几乎笑出声。心脏却像被北魏那柄断剑再次捅穿,民国子弹的灼痛感烙印在胸腔。三世轮回的爱别离苦竟被一句“普通顾客”轻巧抹杀。
额角那道只有他能感知的蓝色纹路骤然发烫,仿佛诅咒在嘲笑他的徒劳挣扎。
“不必了。”他挥手让秘书离开,声音平静得可怕。
当办公室只剩他一人时,他缓缓走向酒柜。动作优雅地取出波本威士忌和安眠药瓶——像民国那个夜晚她描述的那样,将药片碾碎混入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如同轮回本身般深不见底。
“原来每一次…都是我忘了你。”他对着虚空举杯,仿佛与她跨越时空对酌,“这一次,我来找你了。”
烈酒混着药沫灼烧喉管时,他听见秘书在门外惊呼:“周总!董事会马上开始了——”
可他只是微笑着倒下,指尖最终触碰到的不是地毯,而是记忆中她跨越三世始终如一的温度。
(次日社会新闻头条:《周氏集团总裁深夜离奇自杀 疑因过度劳累产生幻觉》)
2
我是在尸臭和血腥味中醒来的。
意识先于五感复苏,像一尾沉入冰河底的鱼,被无形的钩线猛地拽回人间。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乌鸦嘶哑的啼叫,远处模糊的马蹄声,还有……苍蝇嗡嗡的盘旋,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接着是触觉,身下黏腻湿冷的触感,某种半凝固的液体浸透了粗麻布料,紧贴着背脊。最后是视觉。
我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空洞的眼眸。
那是个年轻士兵的脸,不会超过二十岁。他的喉咙被利刃划开,伤口皮肉外翻,早已不再流血,露出森白的颈椎。他的嘴唇微张,仿佛还在无声地呼喊什么。我正躺在他与其他几具尸首堆叠的缝隙里。
“呃……”胃部剧烈痉挛,我猛地侧头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现代都市的斑马线、刺耳的刹车声、周慕白惊恐的脸——这些记忆碎片被浓烈的死亡气息冲刷得支离破碎。
这里是真实的战场。
我挣扎着想爬起,四肢却像灌了铅。身上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粗麻衣裙,沾满血污和泥泞。指尖碰到颈侧,那颗朱砂痣仍在。这具身体,果然和现代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地微微震颤。伴随着粗野的呼喝和兵器磕碰的铿锵,是士兵清扫战场的声音!恐惧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我死死咬住下唇,屏住呼吸,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尸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