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不见了。她那辆白色的小POLO也不在车位上。
很好。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凌乱的客厅，像走过一片与自己无关的废墟。弯腰，捡起那团皱巴巴的协议，一点一点，将它展平。纸张被揉得太厉害，布满了丑陋的折痕，但上面的黑色字迹依然清晰、刺眼。
我把它重新放回书房的桌面上，用一本厚重的硬壳书压在上面。
生活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继续着。夏初消失了几天，大概是躲回娘家或者去了某个闺蜜那里哭诉。这个家骤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灰尘在光线里跳舞的声音。我没去找她，也没再打过一个电话。那份协议像一道沉默的界碑，横亘在我们之间。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夏初回来了。
她脸色憔悴，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显然这几天过得极差。她进屋时，目光带着戒备和怨恨，飞快地扫了一眼客厅，看到那份被压平在书桌上的协议时，眼神更是像淬了毒的刀子。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进行的、无声的冷战。
她刻意避开我，我当她不存在。厨房里做饭的时间被刻意错开，客厅和卧室的空间被无形的界限分割。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同一个坐标系里运行，却绝无交汇。
偶尔在狭窄的过道里迎面碰上，空气会瞬间冻结。她的眼神会瞬间变得冰冷、怨毒，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
“我不会签的，贺崇川。”有一次在玄关擦肩而过时，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休想得逞！想用一份破协议就打发我？没门！我跟你耗定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我停下脚步，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因为愤怒和熬夜而失去光彩的脸上。她的眼底除了怨毒，还有一层深藏的、不易察觉的恐惧。
“随你。”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在讨论天气，“只是提醒你，协议里约定的搬离时间，从签字那天起算三十天。你多待一天，就是多浪费你一天的生命。”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径直换鞋出门。
冷战在持续。但表面的死水下，暗流汹涌。
我开始留意她的东西。她的衣柜里少了几件当季的、她最喜欢的衣服和围巾。她的梳妆台上，几瓶价值不菲的精华和面霜不见了踪影。她放在玄关鞋柜里的一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硬纸袋也消失了。
她在悄悄地转移东西。不是那些大件的、一目了然的贵重物品，而是这些日常使用的、价值不菲、方便携带的零碎。大概是想找地方藏起来，避免将来在财产分割时被“充公”，或者……为可能的离开做准备？
真是……拙劣又可笑。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像一台精密的记录仪，不动声色地记下每一次物品的缺席。
时间在沉闷的对峙中溜走。
一个周六的深夜，加完班回来，已是凌晨一点多。整个小区都陷入了沉睡。我停好车，走到楼下单元门口，正准备刷卡。
单元门旁边的绿化带阴影里，突然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带着一种黏腻的亲昵。
“……你就再忍忍嘛…快了…他不敢硬来的……那份协议傻子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