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它放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那冰凉的触感，像一枚淬毒的钉子，牢牢地钉了进去。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在我毫无波澜的眼底滑过，如同逝去的、廉价的烟火。
第三章
夜，深得像墨汁。
客厅里只亮着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反而衬得周围空间更加深邃、压抑。我坐在沙发里，像一个蛰伏在阴影中的幽魂，目光落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屏幕的荧光冷冷地映着我的脸，面无表情。文档页面一片空白，只有光标在左上角规律地闪烁着，像一颗冰冷的心跳。
我移动鼠标，点开了一个新文档。
手指落在键盘上，开始敲击。
哒…哒…哒…
机械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一下一下，敲在凝固的空气里，也敲在空洞的心壁上。
【离婚协议书】
甲方：贺崇川
乙方：夏初……
条款一条条在指尖流淌出来：
【…双方一致同意解除婚姻关系…】
【…位于本市XX路XX号XX小区XX栋XX室的房产（房产证号：XXXXXX）归甲方贺崇川所有…】
【…乙方名下XX银行账户存款（账号：XXXXXXXXXXXXXX）归乙方所有…】
【…甲方名下XX银行账户存款（账号：XXXXXXXXXXXXXX）、XX证券账户资金及股票（账号：XXXXXXXXXXXXXX）、XX基金账户（账号：XXXXXXXXXXXXXX）归甲方所有…】
【…双方各自名下的私人车辆（甲方车牌号：XXX；乙方车牌号：XXX）归各自所有…】
【…双方确认无共同债权债务…】
【…双方无婚生子女…】
【…乙方须于本协议签订后三十日内，搬离位于XX路XX号XX小区XX栋XX室的房产…】
【…双方确认除本协议约定分割的财产外，各自持有或控制的其它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乙方可能持有的、甲方不知情的任何形式的现金、存款、理财产品、投资、债权、贵重物品等）均归各自所有，双方互不追索…】
手指停顿了一下。最后一条，【乙方可能持有的、甲方不知情的任何形式的财产……】。这行字在屏幕上泛着冷光。我补上最关键的一句：【此条款为双方财产分割之最终依据，乙方确认甲方对乙方个人财产状况不知情且无隐瞒，日后不得以任何理由主张分割甲方财产或索取补偿。】
确认。保存。
打印机在书房里发出低沉的嗡鸣预热声，接着，齿轮开始转动，发出规律的“嘶嘶”声。一张雪白的A4纸被缓缓吐了出来，纸面上墨迹未干，带着一股淡淡的油墨气味。
我拿起这张纸。纸很轻，上面的每一个字却重逾千斤。它冰冷、坚硬，带着法律条文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肃杀感。
我拿着这张纸走出书房。客厅的昏黄光线里，夏初正蜷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刷手机，脸上带着不自知的、轻松的笑意。大概又是在看赵禹的朋友圈，或者在某个群里跟他插科打诨。
她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我，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还没睡啊？我以为你弄完了呢。”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上那张纸上，有些疑惑：“这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