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0-03 03:30:38

第1章

玻璃杯第三次磕在镀金桌角时,我故意让手腕抖了抖。琥珀色酒液泼在旗袍开衩处,白凤卿的膝盖在丝袜下绷出漂亮的弧度。

"萧大少醉了。"她指尖抹过那片酒渍,蔻丹比血还艳。

我笑着去够她的胭脂盒。她拍开我手的动作很轻,像在赶苍蝇。但我知道那盒子里有东西——上周三她用它割开了某个日本军官的喉管。

留声机里周璇正唱着《夜来香》,雪花突然扑在彩绘玻璃上。白凤卿起身关窗,腰肢拧出危险的弧度。她总爱把软剑缠在那儿,像条冬眠的银环蛇。

"七爷给您的。"服务生递来电报时,我正用冰块划着桌面。父亲病危四个字在电报纸上洇开,像团将死的蝌蚪。

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很脆。我借着弯腰的姿势,从碎玻璃里看见包厢角落的阴影——那家伙跟了我十七天,总戴着同样的灰呢礼帽。

"备车。"我扯松领带时,白凤卿突然按住我肩膀。她嘴唇擦过我耳垂:"后门第三个垃圾箱,有你要的东西。"

走廊灯光比太平间的还冷。杜七爷的马仔在消防栓旁边啃梨,汁水顺着下巴滴到斧柄上。我经过时,他往我口袋里塞了把钥匙。

雪下得更大了。黄包车夫帽檐压得很低,车杠上绑着截新鲜的麻绳。我数到第三个垃圾箱,铁皮盖子结着层冰碴。掀开时,佐藤健一的怀表正在一堆鱼内脏里闪光。

后视镜里,灰呢礼帽终于动了。我踩油门的瞬间,听见副驾驶座下传来金属碰撞声——萧景明最喜欢往我车里塞小礼物,上次是拆了撞针的手雷。

转弯时怀表弹开了。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和服,背后是731部队的番号牌。我吹着口哨把车开进窄巷,车尾扫倒整排垃圾桶。

灰呢礼帽果然跟了进来。枪响时我正盯着后视镜,子弹擦过后脑勺,在挡风玻璃上凿出朵霜花。副驾驶座下的铁盒开始滴答作响。

刹车片发出垂死般的尖叫。我滚出车门的瞬间,看见白凤卿的软剑缠上灰呢礼帽的脖子。血珠溅在雪地上,像谁打翻了珊瑚项链。

"你父亲中的是箭毒木。"她甩掉剑刃上的血,从胸衣里抽出张药方,"二少爷书房的第三格抽屉。"

我摸到杜七爷给的钥匙,齿痕还沾着梨汁。远处百乐门的霓虹突然灭了,雪地里传来核桃开裂的脆响。

第2章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时,怀表在胸口震得发烫。我数着窗玻璃上凝结的血珠,它们像被串起来的红珊瑚,每一颗都映出昨夜法租界仓库的枪战。

"大少爷该换药了。"穿白大褂的洋人掀开帘子,手术钳碰在搪瓷盘上叮当响。我瞥见他无名指的茧——只有长期玩枪的人才会在那个位置长茧。

萧景明站在过道抽烟,白大褂口袋里露出针管尖头。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把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变成细密的栅栏。"大哥脸色不太好。"他吐出的烟圈撞碎在玻璃上,"父亲等您回去开家族会议。"

我转动掌心的核桃,血玉在指缝间忽隐忽现。他忽然弯腰替我捡起落地的围巾,后颈露出道新鲜抓痕——白凤卿昨晚指甲里藏着毒,中招的人该在黎明前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