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半来客
威远镖局的旗子,在暮色里耷拉着,没了白日迎风招展的精神头。局子里,总镖头“铁手”周正刚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账房老钱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弄得噼啪响,那声音听着就让人心头发紧。
“总镖头,”老钱叹了口气,把账本往前一推,“这个月……又没什么像样的进项。城东李老爷那趟红货算是结了,可扣去伙计们的例钱、马匹草料、兵器损耗,也就剩下几个辛苦钱。再这么下去,下个月……怕是连大伙的响银都发不出来了。”
周正刚“嗯”了一声,没接话。他年近五十,面容黝黑,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皱纹,那是常年走镖,风餐露宿刻下的印记。一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正是他“铁手”名号的由来。他执掌威远镖局二十年,信誉卓著,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可近一两年来,世道不太平,走镖的生意越发难做,大的商队要么请了官兵护送,要么自家养了护院,像威远这样的老牌镖局,竟也渐渐有了坐吃山空的迹象。
院子里,几个年轻的趟子手正在擦拭兵器,动作也带着几分懒洋洋。镖局的兴衰,关系着这里每一个人的饭碗,压抑的气氛像是无形的网,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黄昏的寂静。
守门的伙计开了门,一阵冷风先灌了进来,接着,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影闪身而入。来人身形高瘦,斗篷的帽子压得极低,脸上还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
“请问,周总镖头在吗?”来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喉咙里塞了一把沙砾,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周正刚站起身,抱了抱拳:“在下便是。尊驾是?”
黑衣人并不答话,只是快步走到近前,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周正刚身上。“有趟镖,想请威远镖局走一趟。”
周正刚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请问是何货物,送往何处?酬金几何?”
黑衣人从斗篷下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镖物在此,是个密封的镖箱。目的地,出了城往西二百里,黑风岭下的落马坡。至于里面是什么,”他顿了顿,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阁下不必多问。”
周正刚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走镖的规矩,向来是镖物需得验看明白,一来确定价值,二来避免夹带违禁之物,牵连镖局。这种连看都不让看的镖,最是犯忌讳。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伸出两根手指:“规矩我懂。酬金,按市价十倍。这里是五百两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十倍?”旁边的账房老钱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大了几分。这价钱,足够威远镖局舒舒服服过半年的了。
周正刚的心也是猛地一跳。这笔钱,足以解了镖局的燃眉之急。但他走南闯北多年,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酬金越高,往往意味着风险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