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琴音惊魂
雪粒子敲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这屋里总是太静,静得能听见炭火撕裂寒冷的轻响,指尖下这张断纹旧琴每一根弦震颤都是独属于我的枯寂回音。
琴是老的,比我还要老上许多,教坊司的管事嬷嬷将它塞给我时,满是嫌弃。
“喏,就这张还能给你这瞎子弹弹,横竖也糟蹋不坏了。”
她说得对。
一个瞎了的琴师,能糟蹋什么呢?
不过是日复一日,在这最腌臜底层一角弹些不成调的曲子,给那些如流水般来来往往不知所谓的耳朵听。
今日的窗外似乎格外吵,一阵阵粗重的脚步声中混着男子粗豪的笑语和兵器甲胄偶尔碰撞的冷硬声响。
大约是又有什么庆典,或是哪支军队凯旋,教坊司奉命前来奏乐助兴吧。
与我无关,我的世界只有这张早已磨出深深凹槽的琴。
调了调弦,信手拨弄。
不成曲,只是几个散音,沉沉的坠下去,像石头投入深不见底的古井。
幼时家中的乐师先生说,琴为心声。
我如今的心,大约就是一口枯井,黑洞洞的,连回音都吝啬给予。
周遭忽然静了一瞬,连窗外那些喧嚣都被压低了。
然后,我听见一种脚步声。
不同于多数官员们虚浮的官步,也不同于醉汉踉跄的无度,也不像内侍们急促细碎步子。
那脚步沉而稳,一步步踏在廊下的砖石上,带着某种厚重,有人停在了我的门外。
“里面的琴音。”
“是何人所奏?”
一个声音响起,不高却极有力量,压下了所有残余的嘈杂。
我的心莫名一跳。
管事嬷嬷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谄媚和惊慌。
“回将军的话,里头是个瞎眼的丫头,胡乱弹的,污了将军的耳,奴婢这就叫她停下。”
将军...
那声音没理会嬷嬷只道。
“开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雪气灌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2 将军探秘
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个极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遮去了外头大部分的光亮,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铺面而来。
我停下了抚琴,感觉到人已经走了进来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我垂着头,手指无措的搭在琴弦上心跳得厉害。
恐惧、不安...是我此时唯一的情绪。
一个盲女在这等贵人面前如同蝼蚁。
“你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良久,他开口,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
“并…并无曲谱,是奴随手乱弹的。”
“乱弹?”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再弹一次方才那段。”
我依言,凭着记忆和一点残存的心绪,重新拨弄出那几个散漫低沉的音符。
琴不好,发出的音色有些凌乱,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里显的寒酸。
弹完后我屏住了呼吸。
他却良久无声。
那种沉默并非不满,更像是一种极专注的凝神,仿佛在从这破碎的音节里竭力辨认着什么。
“大漠风沙玉门关...”
他突然低声呢喃,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孤烟铁衣冷是那个味道。”
我的指尖猛的一颤,刮过琴弦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