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我,目光里的鄙夷几乎要凝成实质。
“有本事你也出去赚大钱,也给你男人脸上贴点金啊?天天窝在家里白吃白喝,倒学会查男人手机了?真出息!”
她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告诉你,男人聊骚算什么?天经地义!有本事你也赚个铁饭碗回来,让我老婆子也高看你一眼!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安安分分过日子,少作妖!”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维护儿子到毫无底线的脸,看着周鹏那瞬间如蒙大赦、继而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本就如此”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心脏那块被冻僵的地方,猛地被一股极端暴戾的情绪砸碎了。
不是悲伤,不是绝望,是恨。是足以焚烧一切的恨。
小腹的抽痛再次传来,提醒着我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多么不合时宜的生命。
我的目光从婆婆脸上,移到周鹏脸上,再缓缓移回那只手机。我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再去看他们一眼。
我只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腰捡起了那只手机,紧紧地攥在手心,塑料外壳几乎要被捏得变形。
然后,我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稳定地走回了卧室。
关门,落锁。
背脊紧紧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外面传来婆婆拔高的嘲讽:“……说她两句还甩脸子了!有本事别吃我周家的饭!”
世界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
我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摊开手掌,看着那验孕棒上刺目的红杠。
良久,我抬起手,狠狠抹掉眼角沁出的那一点冰凉的湿意。
打开手机浏览器,生疏地输入本省公务员招考公告的关键词。页面跳转,加载。
年龄限制:35周岁以下。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一行字。今年,我三十五。最后一次机会。
屏幕的光映亮我毫无表情的脸。
……
2 场考试的夜
培训班教室里弥漫着咖啡和风油精混合的提神气味,闷得人头晕。我坐在最后一排,摊开的行测真题集上,图形推理题扭曲成一团无法分辨的鬼画符。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试图用尖锐的痛感驱散脑子里那团厚重的雾。
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婆婆故意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直到深夜;凌晨,女儿暖暖又发了低烧,哼哼唧唧地哭闹,周鹏嫌吵,抱起被子去了客房。
“妈妈……”
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我猛地回神,低下头。
女儿暖暖坐在旁边特意给她准备的小板凳上,仰着小脸,手里举着一根快化掉的草莓味棒棒糖,小心翼翼地要往我嘴里塞。她眼睛很大,像极了我,此刻盛满了属于孩童的、懵懂的担忧。
“妈妈苦,”她小声说,糖纸窸窣响,“糖甜。妈妈吃。”
她大概是看到我下意识皱紧的眉头,以为我吃了什么苦东西。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呛得我眼眶发烫。我赶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几乎要决堤的情绪死死压回去。
再睁开时,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就着她的手轻轻舔了一下糖块。
“嗯,甜。”我的声音有点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暖暖乖,自己吃,妈妈做完题就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