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陈锐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烟灰,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模糊。但镜片后面那双属于化学高材生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分析性的光芒,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具烧焦的尸体,而是一个等待破解的化学方程式。他说话总是这样,不带什么感情,直奔主题,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实验现象:“门窗都是从内部反锁的。消防队员是破门而入的,我们几个是第一批跟着进来的。理论上,火灾发生时,这里只有江淮…” 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在这种场合直呼死者的名字有些残忍,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只有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根据现场的初步情况判断,火灾起因应该是书架旁边的电路老化,短路后引燃了书架上的书籍和地毯,最后蔓延到整个房间。”
他伸手指了指四周,动作精准而冷静。确实,这间书房的木门已经被撞得变形,锁舌歪斜地挂在门框上,上面还残留着消防斧劈砍的痕迹。窗户是那种老式的内开窗,窗扇紧闭,插销牢牢地扣在窗框的孔洞里,没有任何被撬动过的痕迹,连窗沿上的灰尘都完好无损。一个完美的密室,一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意外失火现场。
“意外?” 张瑶小声问,声音发颤,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总是这样,胆小懦弱,习惯性地寻求最不残酷、最容易接受的解释,遇到一点小事就会慌了神。她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男友孙宇身上靠,手指紧紧攥着孙宇的胳膊,指节泛白。孙宇揽着她的肩膀,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闭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他的目光有些空洞,直直地盯着那具焦尸,又像是透过那具焦尸看到了别的什么,眼神里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慌乱,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意外?” 林薇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地上的灰烬里,瞬间没了踪影。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情绪化的尖锐,却并非没有道理,“江淮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家里的电路、煤气这些东西,他每个月都会检查一遍!我上个月来他家的时候,还亲眼看到他在书房检查电路开关,他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这电路明明上个月才检查过,怎么可能突然老化短路!”
“不是意外。” 李哲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蹲下身,强忍着扑面而来的焦臭味和恶心感,慢慢凑近那具焦黑的尸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尸体蜷缩的手——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更像是一截被烧得扭曲变形的、碳化的树枝,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一碰就会簌簌掉落。“大家看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焦黑的手指蜷缩着,保持着死前最后的姿势,像是在拼命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抗拒什么。但在那碳化的指缝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似乎能看到一点极其微小的、不同于焦黑的深色痕迹,嵌在指甲的缝隙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